苏长闻把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苏宁叶便愣住了,径直走到了他面前,抬眸望着他。
楼雁立即闪到一旁,苏宁叶很少有这种严肃的神情,但若是有了,便是真的动了怒。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有,谁允许你私自去烧粮仓的?你的身后是整个雀阁,难道你不明白吗?”
刚才的温柔以及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严厉的模样,云醉迅速适应了苏宁叶的转变,拉着楼雁走上前去。
“苏姐姐,这件事情的确是长闻做得不对,但事已至此,我们该好好想想如何弥补。”
“已经有一位叫作成地的南城小商贩去了衙门,说他见过一个手握匕首的黑衣人。夜黑风高,他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但记得他手里握着的匕首上有一朵罂粟花。罂粟花,便是雀阁的标志。”
“我那日行事虽然有些鲁莽,但杀了那人之后,我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的轻功虽然不及云醉,但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商贩看得这般清楚。”
“你那日可使了匕首?”云醉突然发问。
苏长闻一愣,道:“我从不拿出匕首,一向只使长剑。可那人武功高强,我的剑被他打落在地,情急之下我用匕首刺中了他的腹部。”
“这便对了。”云醉若有所思,手里的扇子轻轻敲打着掌心。
“什么对了?”苏宁叶不解。
“左蔚怕是早就知道了长闻那日的计划,所以顺水推舟让雀阁的人烧了粮仓,不仅能够给方致休痛击,也能祸水东引,让雀阁陷入困境。”
“不仅如此,”楼雁继续说道,“他没有想到长闻会亲自去,也许是他手下的人,也许是他,一直在暗中窥探,在长闻要逃走的时候派人去追杀他。而左门的另一个人,在暗中看到了长闻的匕首。”
苏宁叶的眸子里满是担忧,“所以,整件事自始至终都是左蔚的一个阴谋,他想要的不是长闻的性命,他想要的是帝都城不宁,方致休疑心雀阁,他想要的,是整个雀阁!”
屋子里,沉默的气氛迅速弥漫起来,云醉靠在窗边若有所思,楼雁紧蹙眉头端坐在灯前,苏长闻双拳紧握,胸脯却在剧烈起伏着。
只有苏宁叶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写些什么。
国师府中,左蔚负手立在水边,任由夜晚的凉风吹在他略显沧桑的脸上。
近日来帝都城外的左门部落又得了许多灵草,他让身边的巫师秘密调制了一些,吃了却没觉得有何不同。
想到楼雁此时一定在为那个成德而焦头烂额,他便觉得心情舒畅了些。这些日子,他在朝堂上常常要装作俯首帖耳的臣子,实在是十分憋屈。
好在经过一番苦心筹谋,苏长闻不仅烧了粮仓,还在东城门放了一阵箭雨,完全吸引了方致休的注意力。如此,左门也有了喘息的时机。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雀阁行事却一向低调,但自从苏长闻进入帝都城中,雀阁的活动便多了起来,这一切,早已经落在了左蔚的眼里。他早就断定,苏长闻和雀阁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他曾经进入过雀阁两次,但都不劳而获。
帝都城外的雀阁之中,住着的都是得道高僧和一些修仙之士。他们不问世事,但各有灵力,左蔚不愿也不敢与他们正面对抗。两次暗访,左蔚都一无所获。
直到后来,左蔚派去盯着雀阁的人说看到了云醉和苏长闻曾经先后进出过雀阁,让左蔚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他顺势而为,撤掉了左门的许多眼线,只为了让苏长闻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苏长闻没有让他失望,他在帝都城大闹的这一场,引来了方致休的勃然大怒。好在方致休那个蠢货还有一点理智,没有听信楼雁的唆使。
平静的水面上荡起阵阵的涟漪,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左蔚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
“左承见过门主。”
一道颀长的身影被月光映照在地上,风儿吹动他的发丝,为他增添了几分俊逸。左蔚回过身来,看见垂手立在自己面前的左承。
“别拘着了,说说吧,我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左承又对他拜了一拜,道:“门主,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开春之后的选秀了。门主放心,她定会让方致休神魂颠倒。”
“娇女生性放荡,方致休不是专一的人,想来她是会有用的。”左蔚淡淡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十分遥远的事情。
左承瞧着他出了神,大着胆子问道:“门主,属下听说已经有人去了衙门处报官,是门主安排的吗?”
“哼,”左蔚冷笑一声,“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区别,你只需要把你分内的事情做好即可,其他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去做。”
“门主恕罪,属下多嘴!”左承垂下头去去,手都在微微颤抖。
左蔚望了他一眼,慢慢转过身去,道:“你这几年在左门之中,行事谨慎,为人光明磊落,就连巫师对你也是多有赞誉。我虽一直在服用药丹,但偶尔也会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你,是怎么想的?”
“门主天眷正浓,眼下又是大业将成之势,门主不必多忧。有些事情您若是觉得辛苦,便交给信任的人去做便好,相信门主看中的人,都不会差。”
“你这是在提醒我吗?”
左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言语有失,立即跪下,道:“属下绝无他意,还请门主莫要多思。”
“起来吧,”左蔚闭上了眼睛,“他其实很少跪我,但我对他却是最放心的。”
左承慢慢站起身来,面前的人面对水面沉思,他知道自己该走了,便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去慢慢走远了。
走过木栈道,前面便是长桥,左承一步步踏上石桥,看了一眼还立在水边的左蔚。
左蔚为何没将设计苏长闻一事交由他来做?还是,他早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若真是如此,又为何让自己去送娇女入宫?
这些疑问在左承的心头缠绕,绕成一张巨大的网,让左承觉得透不过气来。
夜风袭来,左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知道,还有更多的事情在前面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