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漫长，弦月幽幽地高挂在天空之上，宛如玉榻上慕容姝因为恐惧和茫然而瞪大的眼睛。
翌日清晨，朝堂之上，国师大人突然出现。
慕容尚书往前走了半步，两人正一前一后立在大殿上小声说着话，楼雁瞧着对面那身着华服的左蔚，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反感的神色。
“侯爷，不，如今改叫大将军了，”慕容尚书不失恭维地和他说着话，“老夫在帝都城做官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年轻的大将军啊。”
“尚书大人莫要打趣我了，”楼雁知道慕容尚书想同自己交好，便也不拘着，“我听说盛青和王爷家的安平郡主明日就要成婚，今日他们两人都不上朝了吗？”
慕容尚书顺着楼雁的目光望去，果然没有看到盛青和三王爷，幽幽道：“王爷一直不愿意让安平郡主嫁给盛青，可陛下已经赐了婚。盛青不进宫是为了全心全意筹备婚事，三王爷不入宫，怕是在家里生闷气呢。”
楼雁微微颔首，不管如何，盛青能够和安平郡主相依相守总是一件好事，他也希望此事能够早日尘埃落定。
“盛青一向谨言慎行，陛下怎么会看出他对安平郡主的心意，突然为他们赐婚？”
“这我们哪里说得准呢？”慕容尚书正了正头上的乌冠，“那时帝都城中谣言四起，陛下也许只是为了……”
“皇上驾到！”
慕容尚书的话还没有讲完，殿上便传来了瑞公公的呼声，众人齐齐跪了下来，向坐上龙椅的皇帝恭恭敬敬地拜了。
“水涝之灾所造成的损失难以弥补，好在国师大人已经替朕安抚了当地的百姓，眼下他们能够休养生息也是好的。此次赈灾，国师大人功不可没。”
“谢陛下夸赞，”左蔚上前，“微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没有辜负陛下对微臣的重托，便是微臣对陛下最大的报答。”
刀锋似的眉毛微微蹙起，方致休听着左蔚的这番话，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对面立着的楼雁目光如炬，却是凛然地望着前方，没有多看左蔚一眼。
朝堂议事时，左蔚大改从前嚣张跋扈的风格，对意见不合的同僚也没有了从前目中无人的气势。皇帝坐在高高的皇位之上，将堂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个时辰之后，朝堂上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皇帝接受诸位大臣的拜别后之便要离开，却被下面的左蔚拦住了。
“陛下，微臣有要事想和陛下商量，不知陛下可否给微臣……”
“走吧。”不等他说完，方致休便没有了耐心，将龙袍甩在身后大步向后殿去了，左蔚随即跟了上去。
等到皇帝的背影消失在金珠玉串绫幔后，堂上的大臣们才开始议论纷纷，国师大人刚刚立了功就要私下见皇上，一定是有所图谋。
楼雁和慕容尚书一同离开了大殿，慕容尚书瞧着楼雁难看的脸色，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因为国师大人吗？”
“不，不是，”楼雁回过头来扯了一下嘴角，拱起手来向慕容尚书拜了，“尚书大人，我要去探望一位在深宫之中的朋友，恐怕不能喝尚书大人同行了。”
“无妨无妨，”慕容尚书的脸上堆满了笑意，“既然你还有事情，我就不耽搁你了，明日盛青大婚的时候我们再见，告辞。”
“尚书大人慢走。”
好不容易送走了尚书大人，楼雁这才抬脚往正殿去了，就算皇帝没有召见他，他今日也必须要见到皇帝。
一是因为左蔚断然不会因为朝堂上的事情私见皇帝，他这般迫不及待地回京，一定是有所图谋。二是，他要知道方致休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将他杀之而后快。
曲径通幽，鲜花烂漫，楼雁穿过了两处花园，绕了近道用最快的速度到了正殿。
瑞公公守在正殿外，见到楼雁过来，慌忙走下台阶向楼雁走去。楼雁也不将他放在眼里，看着瑞公公向自己拜了一拜，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陛下和国师大人在里面吗？”
“会大将军的话，国师大人和陛下刚刚进去。”
“等国师大人出来，还要烦请瑞公公帮本将军通报一声，希望陛下能允许我进去见他一面。”
“那是自然，不如将军先去偏殿稍作等候，等国师大人出来后奴才就去通报。”
“谢瑞公公。”
楼雁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看着楼雁的背影，瑞公公总觉得他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正殿之中，左蔚立在殿下，方致休坐在高位上。此时的左蔚已经全然没有了在朝堂上低眉顺眼的样子，他傲然而立，目光凛然。
“陛下，微臣过来，其实是想看看陛下还好吗？”
左蔚阴沉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来，方致休抬起头来，俊朗的脸庞上满是戾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师班师回朝，百姓们对神勇威武的大将军无不崇拜，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威远侯的丰功伟绩，陛下以为他死了，可杳无音信的威远侯爷从天而降，陛下的心里应该不好受吧。”
方致休倒吸一口冷气，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左蔚的面前，微微垂眸看向了他，“如果你想死，朕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微臣绝无冒犯陛下的意思，”左蔚的嘴角上扬，毫无惧意地看向方致休，“微臣只是想帮陛下而已。”
紧咬着的牙关轻启，方致休转过身来，不去看左蔚那张面目可憎的脸，“怕是你不是想帮朕，只是想帮你自己吧。”
“陛下，微臣有一良计，既可以证明微臣对陛下的忠心耿耿，也可以解了陛下的心结，永远出去隐患。”
方致休回过头来，浓黑的眉毛凝成了一团，问：“什么计策？”
左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他知道，方致休已经下定了决心。
正坐在偏殿等候的楼雁很安静，细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不知道左蔚会和皇帝说些什么，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
“砰砰！”
两声不大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了瑞公公的声音，“大将军，国师大人已经出来了，陛下传您进去。”
楼雁立即从椅子上起了身，拉开门便走了出去。左蔚行至甬道中间听见这边的动静，转过身来看向了楼雁，脸上是淡淡的笑意，遥遥向他拱了一拱手。
楼雁只觉得心烦意乱，只当做看不到一般，大步往正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