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后娘娘病了。”
灯光通明的御书房中,瑞公公进来告知了皇帝皇后生病的消息。
方致休头也没抬,冷冷道:“朕知道了。”
“是。”瑞公公刚想退出去,又听到方致休问了一句。
“姝妃的病情如何了?”
“回陛下,魏太医说,姝妃娘娘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便能恢复如初了。”
“很好,你退下吧。”
从方致休的声音里听不出多余的感情,瑞公公慢慢走出殿外,头顶是明晃晃高悬着的圆盘,好不吝啬地把光辉留给人间。
自古君王多薄情,瑞公公见得多了,还是会觉得有些惋惜。
夜半时分,方致休才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今日他又没有翻牌子,却走到殿外告诉瑞公公他要往西华宫里去。
夜色凉凉,方致休只带了瑞公公和两个侍卫,一路上不紧不慢,十分低调。
西华宫中大门紧闭,瑞公公面露难色,现在这个时辰,一旦去敲门六宫里的人明日一早必定就得到了消息。
皇帝嘱咐不许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行踪,这下不透露也没用了。
“你们在外面守着,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去。”
“啊……”瑞公公傻了眼,这门都没有开,他们要如何才能进去。
没想到的是,方致休一人绕到了西华宫围墙较为低矮的地段,纵身一跃便跳进了西华宫里。
瑞公公看得目瞪口呆,慌忙巡视着周遭的动静。堂堂天子竟然在半夜翻墙进入嫔妃宫里,这要是传出去了,便可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跟着方致休一同来的两个御前侍卫倒是面不改色,默默立在了西华宫的门口。瑞公公见状,只好默默立在了一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西华宫的内殿之中,慕容姝还没有睡下,自顾自地对着铜镜梳着茂盛的头发。
立在窗外的方致休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儿,一张冷峻的脸上难得有些温柔的神色。
外殿的翠蕊端了热茶过来,轻轻放在了慕容姝的桌前,道:“娘娘,这都是什么时辰了,你现在吃了茶岂不是更加难以入眠?”
“良辰美景,还有清幽幽的月光相伴,我怎么能这么早就入睡呢?”
听着慕容姝没来由的胡话,翠蕊只是无奈笑笑,道:“您已经在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望了一个时辰了,若说良辰美景,莫不是说的是您自己?”
慕容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两人还在府邸的日子。那时候哪有这许多的繁文缛节,两人过得好生快活。
时隔多年,每个人都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但有些人却一直等在那里。
慕容姝吸了吸鼻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件小事就能惹得她多愁善感。
翠蕊瞧着她的脸色不对,慌忙说道:“奴婢失言了,还请娘娘责罚。”
“别,”慕容姝扶住了要跪下去的翠蕊,“你哪有什么失言,这些年一直是你陪在我的身边,无论是何境遇你都不离不弃。蕊儿,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的。”
翠蕊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娘娘,您……”
“叫我别哭,你哭什么?你是我在这皇宫之中唯一一个可以相信的人,蕊儿,在我的面前,你做自己就好。”
慕容姝的话让翠蕊落了泪,也落到了窗外方致休的耳朵里。他原以为自己如此真心待她,可以得到她的真心托付。
没想到,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相信过自己。
原本也是无关紧要的事吧,方致休这样安慰着自己,转身离开了西华宫。
和西华宫隔着御花园相望的景阳宫中也是灯火通明,只是那些灯笼,是燕皇后强制要求必须要点上的。
下人们不解,偌大的西华宫里只有三个人住,为何要点上那么多的灯笼。为此费心费力的不过是两个奴才,她们对燕皇后不满,自然对她也是十分冷落。
她一个人靠在窗前望着幽幽的月亮,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汽。
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在她的脑海里一遍遍上演着,燕皇后觉得自己是发烧烧糊涂了,竟然留恋起了那些和方致休缠绵悱恻的夜晚。
阿庆至今没有被放回来,被关在慎刑司中生死不明,可也没有传出她认罪的消息。燕皇后知道,她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她心里清楚,若是自己说了出来,燕皇后的罪责便是再加一等了。
可父亲,父亲是三朝元老,他的一世英名怎么能够因为自己而断送。燕皇后精致的脸上有泪水无声滑落,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当如何。
月光映在她光洁无瑕的脸颊上,她变成了一块璞玉,在月光下发出光芒来。
燕皇后拿起手中的镜子,镜子里的人儿虽然面容憔悴,却依然有着楚楚动人的美。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唾弃!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所有!
她大步走出殿外,院子里是亮着的,池塘旁边的水缸里是满满当当的水。燕皇后像是发疯了一般,走到水缸前舀起一大瓢水浇在了自己头上,夜风吹来,她全身搜湿透了。
趁着没有人发现,燕皇后抱紧自己迅速跑回了屋子里。
水缸里荡起一圈圈涟漪,久久没有散去。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后殿之中,瑞公公大着胆子问道。
方致休进了西华宫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去的时候脸上还有喜色,一出来就变得脸色铁青。凭着对方致休的了解,瑞公公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无事,你们都出去吧。”
后殿之中,方致休驱散了众人,独自一人立在殿前望着遥遥的月亮。
想起慕容姝说的话,方致休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楚。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能对慕容姝付出真心。
可当他一见到慕容姝时,所有的理智就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满心满眼里只剩下她的身影。方致休知道,他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女子。
从方致休登上皇位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相信任何人,即使是他爱的人。慕容姝对方致休的戒备之心方致休早已有了察觉,可今日亲耳听到,方致休才知道这其中的痛楚。
若是两人之间都没有信任,何来什么爱情可谈?方致休冷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慕容姝,还是在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