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便是举城同庆的上元佳节,即使是冒着鹅毛大雪,也挡不住帝都城中百姓们的热情。雪花和如织的灯火交错,点缀出一条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汴凉街。
许是被这一年的跌宕起伏压抑地太久,还没有天完全黑下来街上已经是热闹非凡。
到了晚上人人都走上街头,稚童们挑灯看花,小姐们结伴买茶,就连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天桥上也挤满了人。
买东西的小商小贩们早已经搭好了台子,一个个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像是不把客人叫过来便不肯罢休似的。
“这边的花灯真好看啊!要是不买就要被卖光了!”
长相清秀的小伙子捏着嗓子叫卖着喊,也只是给这热闹的上元佳节多添了几分喜气罢了。
“放火花啦,放火花啦!”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往皇宫处涌去,姑娘们把花灯放了回去,手挽着手往前走。
“哎,你们还没有买花灯呢,哎……”
,声音抑扬顿挫又婉转好听,一时间吸引了好几个戴花的姑娘。对面摊子上的大叔见了,更加卖力地叫
人流还没有挤到皇宫门前时,正武门前就“砰砰砰”升起了火花。深蓝色的夜幕像是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五彩缤纷的颜色。
一个接一个的火花飞到天上,绽放出美丽的花朵,甚至还有蝴蝶形状和彩灯形状的。
“哇!”
火花的绽放点亮了背景,高高的城墙上也挂起来红彤彤的大灯笼,一群人蜂拥上了城楼。灯火掩映下,正武门上出现了皇帝与皇后。
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女仰头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真漂亮啊,像是仙女一般,我要是能像皇后娘娘一样就好了。”
身边的少年仰头由衷赞叹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咱们的皇上呢,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是个一等一的貌美男子!”
“说什么呢?小声点,叫人听到了就不好了。”身边的小女子掐了那人一下。
那少年嘻嘻哈哈不当回事,贴近她的耳朵旁大声喊道:“皇后娘娘再美,也不及你美!”
砰砰砰!砰砰砰!
伴随着火花的升起,小女子的脸蛋也变得红彤彤的,像是仙女一般。
方致休和燕皇后并肩立在城墙上,面带微笑地接受众人的跪拜,见时辰差不多了,燕皇后小声提醒道:“陛下,是时候该放花钱了。”
“嗯。”方致休微微颔首。
瑞公公赶紧招呼了人,几个壮汉提着几个原木桶过来了。里面装着的,是每年上元佳节都要给百姓们的恩赐。
这一大赏天下的习俗,从帝都城建成以来便沿袭至今,也是百姓们最为喜爱的。
与百姓们的欢欣雀跃不同的是城墙下的楼雁,尽管已经把御林军安插在了人群当中,有派了许多羽林郎守在皇宫周围,他还是觉得不甚放心。
裴将军沿着拦线挤了过来,在楼雁耳边大声说道:“有人让我带信给你!”
“什么?!”楼雁听得不是很清楚,百姓们势不可挡,似乎下一秒就要挤破了防线。
“我说,有人让我带信给你!说今日必定一切安好!”
楼雁惊讶地转过头,这话像是云醉说的,可他怎么能通过裴将军的口呢?再细细去看,裴将军似乎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了,一张脸上也尽是喜色。
城墙之上,方致休和燕皇后各自抓起一把银钱,用力往城墙下撒去。人们欢欣鼓舞,争先恐后地去拾钱。
一旁的瑞公公一面给皇上皇后递着银钱,一面伸长了脖子往下探望,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这般热闹的帝都城了,今日可要好好看上一看。
御林军在人群中喊着,“银钱人人有份,大家莫要争抢!银钱人人有份,大家莫要争抢!”
银钱的确人人有份,方致休准备了往年两倍的份额,这是他做了皇帝后对百姓的恩赐,也是他想让百姓们看到他的用心。
事实上,谁人不会看到方致休的好处呢?自从方致休做了帝都城的王,大力振兴城中旧业,使得百废俱兴。人人修改律法,打架斗殴、鸡鸣狗盗之事都少了许多。
短短半年时间,帝都城就达到了从前所不能及的繁华。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方致休的功劳。
望着城楼下的人头攒动,方致休的眸子里浮现出了父皇的面容。他这一生,只见过父皇一面,没想到,那竟是最后一面。
好在兜兜转转,最后他还是成了这帝都城的皇帝,做了百姓们的神。不管是对于父皇,还是对于自己,方致休都觉得自己有了一个不错的交代。
燕皇后在一旁笑容可亲,一直冲楼下的百姓们挥手,还有在天桥之上踮起脚尖望着她的姑娘们,那是燕皇后最喜欢的场景。
仿佛和她们挥手相互应和的那一瞬,自己也回到了从前的买花姑娘,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
只是身边傲然挺拔的男子时刻提醒着她,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一切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就如同黑夜中绽放的火花,只有那短暂的美丽,风一吹就散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在城墙下山呼,方致休揽住了燕皇后的腰肢,微笑着向众人致意。
燕皇后抬眸去看那人,他的手就放在自己的腰间,那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是她崇拜仰慕的人,是至高无上的人。
可在这一刻,她觉得他就是自己的夫君,是自己的依靠。
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望着城墙下的百姓们,这一刻,他们觉得无比得幸福与满足。
在天桥的另一侧,云醉遥遥地躺在屋顶之上,手里提了一壶好酒。火花还在天空中不停地绽放,云醉笑着闭上了眼睛,忽然觉得,在这人世间活着真的恍然如梦啊。
在山高皇帝远的那些地方的那些人,他们又在做些什么呢?若是他们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繁华,也会感到兴奋吧。
云醉咧开嘴巴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想这么多,他默默站起了身,迅速跳进了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
楼雁从人群中挤出来,仿佛看到一道白影消失在屋顶,身后的百姓还没有散去,楼雁狠狠心,重新往正武门前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