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碧,命人护送慕容公子回府,这里处理妥当了,就昭玉漏随我一同入宫。”我轻扣镂花彩釉门扉,再不愿继续沉默于那浓腥呛人的血夜里,匆匆逃了出来。
春残冰寒的晚风徘徊于红灯高阁之间,料峭全身,我忍不住哆嗦颤抖。倚靠于廊柱投掷于月光下的暗影,思绪万千,却见青梅领着两掌着喜灯的丫鬟从星湖回廊那端走来。
她千叮咛万嘱咐那两丫鬟的话就这么不急不缓地溜进我的耳里:“红蓼,赤霜,大殿下今夜同娶东方大小姐的事,可千万别让二小姐知道了,不然没你们好果子吃!”
那掌前灯的绯衣丫鬟颇有些微词:“二小姐迟早会知道的,况且,大殿下宫里不是纳了澹台三小姐么,多纳一妾同少纳一妾,又有何区别?反正我们二小姐是正妃嘛!”
“红蓼,你给我住嘴,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撕了你嘴皮子!”青梅一跺脚,冷冷瞥了红蓼一眼,随后又转向掌后灯的赤霜:“赤霜,你稳重可靠些,小姐今夜出嫁前,就烦你看着红蓼吧,我可不想小姐含泪出嫁!”
赤霜拨了拨灯芯,微微颔首:“青梅姐姐就放心去吧,外面那些喜娘,妹妹也会帮忙看好的!”
早已无心再听后话,我又是逃也似的窜回房内,那里,也恢复了之前的喜气临门,却终是抹不掉那残留的血腥。
“凤主听到她们说的话了?”拔碧鬼魅地现身,身后紧跟着纤尘不染的雪降。
我别过头,倔强地扬起脸,笑靥如花:“听到有如何,没听到又如何,凤主我毕竟是他的正妃,不是吗?”
拔碧一向玩世不恭的脸,微露出担忧,却也未多置一词:“凤主这么想就好,属下不便留于此地,就先告退在外,有事凤主吩咐即可。”我轻点头,就见他无声无息地闪身飞出。
雪降这时才开口:“小姐有没有觉得,世人面前玩世不恭的拔碧堂主,于小姐可是另眼相看的啊!雪降跟随公子那么多年,从未见过他一本正经地办过事实……”
我冷声打断雪降莫名其妙地想入非非:“拔碧当然得对他的凤主另眼相待,雪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九天宫同慕容飞鸿只是协约关系,拔碧并非真正视他为宫主,自然也就不会那么唯命是从了!雪降既然那么有闲工夫胡思乱想,怎么就不多想想为刚才冤枉本小姐道歉呢?”
“是,小姐,奴婢适才放肆了,还望小姐恕罪!”雪降似乎是被我冰冷迫人的眼神吓到了,有些慌不择路地欠身行礼。
“取那素日里穿的红衣替我更上吧,那嫁衣就不用了,反正他也不是为娶我而娶我,何必折腾自己呢?”越说,声音就不觉地越细,细到成了呢喃,呢喃到,心酸一片。
雪降不知所措呆立于原地,欲言又止,我不着痕迹地抚住胸口,强颜欢笑地连身催促:“怎么了,想耽误我终身大事啊,快去快去,别傻站着!”
她轻叹,转身朝内室走去,似乎熟门熟路地,她从橱柜里精挑细选出那抹红衣,红如烈火丛生,华如凤凰涅槃,盘旋着义无反顾的执着……
“这‘浴红衣’,好美!剑歌当真要送于我?”落湖回府后,剑歌特意取来那用麒麟凤血染织羽裳,欣然欲送于我。
“作为星儿落水之礼,够意思吧?”她明眸皓齿,红衣飒然,笑得明明如沐春风,入眼里却如萧音呜咽,如泣如诉。
“真不后悔?”我再三询问,潜意识里觉得,她会悔得肠子都成“小青”的。
“送来它的人都忘了它了,留着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还不如用来笼络好姐妹呢?”说着说着,她的笑靥里噙满了泪花,零落成泥,激起我心河涟漪四起。
婆娑着那“浴红衣”一角,我若有所思,雪降以为我不满意,忙出声确认:小姐不喜欢这件?”
我鬼使神差地一笑:“就这件,更衣!”
旖旎逶迤一地的“浴红衣”,琉璃灯火交相辉映下,愈发璀璨撩人,惹得雪降赞不绝口:“这衣好似专为小姐量身定做似的,真是美得惊天动地呢!”
我不置一词,鬼魅一笑:穿着它,至少会惊动某人的天地!
“姐姐,是时候去拜别老爷了!”青梅扣门而进,一脸诧异地盯着“浴红衣”和雪降,欲言又止。
“雪降,同青梅好好解释解释,随后你们再跟来!”我故意咬紧“解释”这词,相信聪明如雪降,知道该怎么做!
菖蒲阁,大红灯笼高高挂,那临门喜字分外惹眼。
高朋满座,喜上眉梢,陌生不已的面孔下,藏的又是怎样的勾心斗角?赫连岩卿正襟危坐于高座尽头,火红刺目的烛台劈啪作响,干扰着我看穿他慈爱宠溺的盈盈笑意。
凤冠无盖浴红衣,满座皆是有心人。我款款跪落于地,低敛着眉眼将那父慈女孝演绎得惟妙惟肖:“不孝女星儿前来拜别父亲大人!”
他别有深意地望进我的眼睛:“星儿懂事许多,为父也安慰不少。这宫里自是不比府里自由自在,星儿当更加懂事才是。”分明听得出他有意咬重“懂事”,可似乎又好像不是那种强调,而更像是暗示在宫里行事应当更加小心,这不由让我心下迷惘不已。我的这个“好父亲”不是同赫连采月他们是一丘之貉吗?
“女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我躬身再拜,叩首。
身后,青梅跪落侧畔,低首高举茶盏过头顶,我小心翼翼地接过:“请父亲大人用茶!”
赫连岩卿走下高座,竟是亲自接过茶盏,象征性地尝过之后,挥手示意:“莫无,将嫁礼呈上来!”
镶嵌着血玉的墨银缎带妆奁,幽幽沉默着被呈递到赫连岩卿手里。他似是有意想向我交代着某些暗潮汹涌:“世人都笑郑人买椟还珠,舍本逐末,但是为父倒是觉得是世人看不穿郑人择物的喜好而已,其实本身倒是无可厚非的!为父赠你妆奁,并不是要星儿看重妆奁里的金钗银饰,而是想教星儿为人处世的道理,看事情万不可落于俗套,就算所持的观点与众人大相径庭,只要星儿自己认为正确,就勇敢地坚持下去便是,自己的人生之路,无人可以指指点点!”
我虔诚再拜:“女儿受教了,多谢父亲大人!”
他走回高座,依旧正襟危坐:“星儿这就出发吧,可别耽搁了入宫的时辰!”
“父亲大人珍重!”礼数周全一番,我盈盈回身,手捧着妆奁,抛下赫连采月未现身的疑虑,登上那华丽得不真实的凤鸾嫁轿。
轿帘轻垂落下,我迫不及待地拆开那墨银妆奁,这诡异的色泽哪是大喜之日可拿出的物品?一层层打开,果不其然是那些四处寻常可见的玳瑁、玉簪、金簪、银钿、步摇、明月珰之物。取出玳瑁,将其他的统统倒出妆奁,用力刨刮着里层,咯噔一声,两封书函就飞弹而出。
凤鸾喜轿外歌乐四起,铜锣笙箫,好不热闹。无暇关心那些,我深吸口气,匆匆打开第一封信函,竟是剑歌寥寥数笔:“满癫已暗里背叛九天宫,特致信急告!”
我眸光一暗,红泥信誓旦旦说过,九天宫谁都不会背主的,如今,这又是什么事?满巅回雀国已多日,是为我能顺利归国扫清障碍,这事听拔碧提过,怎么他就成叛徒了?这无凭无证地,叫我怎么能相信你,剑歌?况且,当初的你,有许许多多的机会告知我真实的身份,可是,你却没有!曾经,我们是姐妹,以后,我们还会是吗?
再一封,果不其然,是赫连岩卿所写。
“皇侄女,皇叔已知你记忆恢复之事,事态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急告于你。今日之后,恐怕皇叔无他日再叙,所以,不要怀疑皇叔以下所说。前阵子万俟玄玙明察暗访‘墨魂葬’的下落,意欲以此毒毒害你的父皇,而今,他们以寻到此物,毒已被送往雀国的途中,皇侄女若有心,定要想尽办法毁之,否则,雀国江山危矣!再者,皇叔有事相求,这些年来月儿的所作所为,自己皆有耳闻,只不过,千不该万不该,这前代的冤孽不应有你们背负。若有朝一日,月儿再做些对不起侄女的事,皇叔不奢求你能手下留情,只图你能留她一命,毕竟,她也是你的亲姐姐,更是烟雨的骨血……”
满巅,墨魂葬?!不会是?!万俟玄玙,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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