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获得了荣夫人的青睐,她听说我经商大计后,承诺支持我。
后来我们时常见面,有一次相约去爬山,顺便在道官吃素斋,午后落了雨。她长子带马车来接她。
看到那英俊潇洒的青年,我好死不死又想到了《女配的石榴裙好辣》。
他就是肃樱将要攻略的下下下个男人,荣抒俊,目前他还在父亲的军中历练,而明年瓦剌侵犯边疆,他将带兵上阵大获成功,荣膺镇国大将军的称号。
此时此刻,他只是个在雨中为母亲撑伞的温良年轻人,我们下了山后,荣夫人要求他先送我回家。
我当然是婉拒了,跟着荣夫人的车一起进城后,等雨停,我借了荣家的一匹马,骑回家去。
“我送送你。”荣抒俊骑马追上我。
我们一开始都很拘谨,后来就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我告诉他自己正开班刺绣研习社,吸取有刺绣功底的学生来,如今第一批徒弟差不多已经出师,绣出的戏服、屏风等物都巧夺天工。
“我常听母亲说起你们。”他笑意爽朗,“她说你特别聪明,是她见过的最有灵气的姑娘,我一直都想亲眼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哈哈大笑:“我也是!听说过你的大名,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你……不得不说,肃樱真有眼光……”
“啥?”他满脸疑惑。
“哈哈没啥,你早晚会知道的。”
临分别时他交代我:“最近时期比较特殊,金陵城虽不戒严,但巡逻队的兵力会加强。你没事可不要到处乱跑。”
我噢噢噢胡乱应着,心里没当回事,后天可是我的大日子,我要在隆兴酒楼办场绣品大展览!
12.
周庭哉最早得知我的计划。
我和他联合邀请昆山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唱堂会,佣金各出一半,此外他还需布置二楼看台,而我负责供应戏装。
这戏班子唱水磨调,演莺莺与张生,我和其他绣娘们在青衣小旦小生老生各种角色的戏服上下了苦功夫,以及舞台上的布景,山水大立屏,花鸟小纱橱、亭台楼阁八折屏风……
戏台下拉着长长的帷幕,上面用篆书绣着三个大字:万月楼。
没错!我给自家绣坊取名万月楼!霸气而婉约~
隆兴酒楼是金陵最大的酒楼,一楼招待各形各色的人士,二楼往上大都是达官贵人、富商名士等。我打算先在他们的圈子里打出名声来。
戏班子开唱那天楼上楼下座无虚席,我带绣娘们在后台做最后的准备,为了方便大家都穿单衣长裤,有时候还给化妆的名伶戏子们搭把手。大家嘴上都不闲着。
“来了好多贵客,这城里有名有姓的那几个,都来了!还有人特地从外地过来看,哎……”
有人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最近京城那位来了……微服私……不会也来看吧!”
“啊~”后台突然响起一声动听的尖叫。
是饰演莺莺的大青衣,她的一只耳环竟被猫咪叼了去,那猫两眼碧绿,通体乌黑,窜进黑暗里再也寻不见。
这位莺莺脾气好大,说哭就哭,戏台上敲锣打鼓就要开演了,她竟然放话要罢演!我急忙取下自己的紫翡翠耳环送给她,这是我十六岁时的生辰礼,特别珍爱,但为了今天我豁出去了。
莺莺终于被我哄上台,一切就绪,我站在三楼俯瞰二楼的座位。四周昏暗,池塘如一盘墨,二楼人太多,难免嘈杂,但更多的是一群人轻柔又美好的交谈声,像用手拂过一片羽毛之海,就着一点烛光,可以看到座中人的幞与幞,发梢与发梢,在暗色中相触,片刻后又分开,这一派温柔、低沉的风流让我觉得心很寂静。
“喵呜~”
我抬起头,看见三楼包厢里,一双碧绿的眼。
13.
三楼的包厢很静,窗外挂着深褐色幔帐,人坐在包厢内,挑起幔帐就可以看到二楼的舞台,将表演尽收眼底。我之前没有发现这处地方,它隐蔽且清静,有几分神秘感。
忽然,那褐色幔帐抖了抖,黑猫傲然站在窗台上,绿眼睛挑衅般睥睨着我,我立刻跃起,三步做两步的跨上楼梯,一头扎进包厢!
长这么大我身体从未如此灵活过!那黑猫未能躲过她的贼手,一脸懵逼地被我按到地上,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嘿嘿。
随后用力挠它肚皮!挠得它猫毛乍起,凄厉尖叫,抬爪就要划我的脸,不过我的动作更快,反手把它翻了个个儿,让它腹部贴地,四爪摊开,像张可怜的猫皮褥子。
我笑得嘴巴要咧到脑勺后,换上轻柔的力道,慢慢替它捋顺背后的毛,捋啊捋啊,捋啊捋啊,黑猫虽然不情愿,喉咙里还是发出了舒坦的咕噜声。
我满意地放开它,拍了拍手上的浮毛,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屋内站成一圈的黑衣侍卫,他们面无表情。
我僵住了,我凌乱了,我风化了。
坐在屋中央的几名老人也很平静,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无聊的大傻子。
“你为何要这样做?”一个低哑的声音问道,我这才发现桌子那头还有一个人,他的面容隐藏在香炉的白烟后。
我清清嗓子,理不直气也壮道:“是它先偷了戏班子的耳环。”
“是吗?”那人似乎在笑:“你确定是它?”
我毫不犹豫道:“对!就是它。”
过了一会儿,屏风后传来一声猫叫,又一只猫走了出来,黑毛,绿眼睛,和刚刚遭过我毒手的那只,一模一样。
我无语了。
那人又道:“这两只猫,都是我的,若它们中有谁给你带去了不愉快,我道歉。”
我连忙说:“我也要道歉,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我可能冤枉了一只无辜的猫。”
我犹豫了片刻,向前迈出几步,想看清那人的面容。
他看起来很年轻,面色苍白,却掩不住五官的出色。此刻静静望着我,目光清澈。
仲秋时节,他身披秘色凫靥裘,倚在铺了绒垫的圈椅中,似乎是畏寒。
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样一个人,那么年轻,且看起来身体抱恙,但身上却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沉稳,有力,不容忽视。
我大概是脑子抽了,如调戏大姑娘的登徒子一般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眼睛在笑,真是双温柔的、纯黑的眼睛,他说:“我叫司泽。”
“啊?司泽?”
他蘸一点茶水,在桌面一笔一划写道:司泽。
14.
隆兴酒楼的刺绣展览成效颇佳,万月楼接连收到十九笔大订单,都是达官贵族定制的大作品,比如放在门口代替影壁的大立屏、床头的挂屏、书房的插屏,还有新娘子的凤冠霞帔长嫁服。
我和姑娘们干劲儿十足,每天忙着设计花样,和顾客们沟通,回到绣楼内分配任务,一幅大的刺绣作品可以分为初段、中段、末段等,姑娘们分工合作,把作品完成得精彩且迅速。
其实分配任务是个脑力活,因为秀娘们水平参差不齐,水平差不多的绣娘才可以绣同一幅作品,但是万月楼刚办起来,很多姑娘的水平达不到直接参与大作品绣制的层次。
我一边领导成熟绣娘们的工作,一边开班授课,让水平一般的姑娘每天绣一幅小手帕、或者小香囊,日子久了也积累出不少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