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集装箱里,夏末和宫清城相互倚靠坐着,两人都因为长时间的囚禁而略有些倦怠之色,两天的时间只能待在这不见天日的集装箱里还没有崩溃掉,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相当不错了。
又一次有面包扔进来,只不过这一次,还多了几根火腿和啤酒。
门重重的关上时,夏末不禁笑了笑,“最后的晚餐?”
宫清城回:“八九不离十了,明天就是交赎款的日子,等他们拿到钱,咱们俩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这两天来,他们一直在想着怎么逃出去的办法,但是看守他们的三个人愣是做得滴水不漏,他们想逃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于是宫清城和夏末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领赎款的时候他们总会有一两个人离开,那么到时候只有一个或两个人看守他们,到时候他们想个计划逃出去也有较大的胜算,所以他们这两日他们只能按兵不动,装出一副决不会出逃的模样来迷惑绑匪。
宫清城把火腿递给她,又开了罐啤酒给她,“好几天都没沾肉腥了,给你换换口味。”
几根可怜的火腿,他都放在她面前。
夏末无声无息的拿两根给他,喝了口啤酒,吐了吐舌,“什么味儿,真难喝。”
“难喝吗?我觉得挺好的。”
“你喜欢喝啤酒?像你这种大土豪不是该喜欢红酒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吗?”
宫清城看着她,目光略有些深沉,“我经常会去看二叔,每次去看他都会和他喝几罐,和他喝喝酒聊聊天,才是最轻松的时候。”
夏末的神情不由一黯,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谈到二叔。
那一场车祸,就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解不开的心结,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他谈论这个话题,因为无论是她,还是他,谈到这件事情都只会有锥心之痛。他们同时在那一场车祸里失去了至亲至爱,同时也让他对她恨之入骨。那一场车祸,是他们不能触及之痛。
可是现在,他主动提到了二叔。
夏末没有说话,异常沉默,沉默得让宫清城不禁看向她。
她垂着眸,若有所思,气压低得让人生怜。
宫清城收回目光,猛然喝掉一整罐啤酒,重重的深吸一口气,声音沉沉,“有句话,我欠你很久了,今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所以不如趁现在说了,以免心生遗憾。夏末,对不起,我不该把那些仇恨加诸在你身上,我对你的恨没有丝毫道理,在那件事情里,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你失去了父母,我却还毫无理由的恨你,大费周章的找到你,费尽心机折磨你,伤害你,让你吃尽了苦头,夏末,真的对不起……”
夏末默默地听着他的话,仍是垂着眸,身体崩得紧紧的一动也不动。
她总以为,宫清城依然在恨她,入心入骨的那种恨,所以他才一再纠缠不肯放过她,可是现在,他在道歉?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多少年来大抵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的向某个人道歉吧,可是现在,他真的在向她道歉!
她的心凌乱而复杂,让她已经没有办法思考。
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宫清城只是在演戏,就像从前一样,先获得她的信任,然后再毫不留情的伤害她,这是他一贯用的伎俩。
她缓缓抬头,脸上有些许不在意的笑,“都在这个份上了,你又何必演戏?”
宫清城没有急于为自己辩解,而是看着她沉声道:“你不相信,我不会逼你,只是我究竟是不是演戏,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夏末,还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很久以前,在你中武器受伤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你是我今生不能舍弃的人,可是我还是强迫自己去恨你,因为放不下心里的恨,所以故意说那些残忍的话去伤害你,软禁你却又无法放你走,纵使强迫自己恨你仍然不想看到你离开,可你终究还是逃了,你知道那些日子我有发疯的找你吗?找你,不是为了继续恨你,而是想挽回你,只因为,你已经占据了我的心,我的心,再也没办法容下任何人了……”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这一番真情剖白,让夏末已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她只是低语:“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这些。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生是很公平的,有的机会只有唯一一次,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宫清城默然看着她,心里疼得厉害。
此刻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了,可她却淡然平静,仿佛他对她而言就真的只是一个再也无关紧要的人。她的心里,难道真的没有他了?
宫清城只觉得心里一疼,凝望着她的眼眸里有浓浓的忧伤。
可话已至此,他还能再强求什么?他只希望他能护她周全,在明天的出逃计划里尽可能的帮助她安全离开,只要她安全无恙,他怎么样都好。在这世间,他唯一想看到的,便是她重展笑颜温暖幸福。
林逸轩过来的时候,老二挺纳闷的问:“大哥,不是说收赎款之前不联系了吗?”
他们已经商定好,明天拿到钱之后便在码头汇合,四个人一起离开江城去逍遥过日子,为免将林逸轩暴露,所以收赎款之前林逸轩都不与他们联系了,可他突然间又过来,定是有什么蹊跷的事了。
林逸轩脸色阴沉地说:“来给你提个醒,宫家已经报警了,明天拿钱的时候多长个心眼,机灵点知道吗?”
老二掐灭烟头咬牙切齿,“他妈的,竟然敢报警?老子早就觉得那姓宫的不是什么好鸟,看来他爹也不是个好东西,正好几天没揍人手痒了,我去拿那两个该死的来练练手!”
林逸轩剑眉轻挑,“小心着点,别弄出人命,他们的命得等拿到钱才能解决!”
若是明天收钱出了什么意外,而他们两个又死翘翘了,那他们手中不是没筹码了吗?
老二啐了一口,“大哥瞧好了,我不会让他们的小命那么快玩完的。”
林逸轩点燃一支烟并没有说话,当是默许了,老二戴上面具就气冲冲地往囚禁宫清城和夏末的集装箱而去,门口看守的老三老四见老二过来,低声问:“二哥,怎么了?”
“把面具戴上,咱们去练练手,妈的姓宫那边报警了!”
老三老四一听立刻就响应了,戴上面具就跟着老二打开了集装箱的门。
宫清城和夏末正沉默地背对背坐着,忽然之间门哐当一响,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齐刷刷地站在面前,为首的老二唯一露出来的眼睛瞥向面容娇好的夏末,心下不由得生出一丝邪念,低沉的声音说:“把那个女的给老子带出来!”
夏末一惊,宫清城也觉得有不好的预感,连忙挡在她前面:“你们要干什么?”
老二邪肆地声音十分欠揍,“这小娘们儿长得还不错,要是明天就这么死了不是太可惜了?还是在死之前给咱们兄弟几个爽一把,你满足咱们也满足,给我拖出去!”
“你们别乱来,不许伤害她!”宫清城快要疯了,扯着嗓子喊:“你们要是敢伤害她,我敢保证你们会死得很难看!”
“哟,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英雄救美?姓宫的,这他妈都是你害的你知道吗?谁让你家里他妈的去报警,要是明天咱们兄弟几个拿不到钱,老子就把你们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喂狗!”老二已经气得快失去理智了,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监察员,若不是监察员一次次的把盗窃的他抓进牢房,他媳妇儿怎么可能跟别人跑了?所以一听林逸轩说宫家报了警,老二就恨不得把宫清城五马分尸了!
宫清城眸色一沉,他早就想到家里一定会报警的,因为让警方协助才是唯一的出路。
只是现在,他必须保护好夏末。
抬眸看向面前的三个面具男,宫清城继续说:“报警的事情我们并不知情,这样吧,你让我和我父亲联系一次,我让他们立刻中止和监察员合作,明天你们拿钱的时候保证不会有监察员,这样总可以了吧?”
老二恨恨地啐一口,“你他妈哄三岁小孩儿呢!老子相信你老子就是个蠢材!把她给我拖下去,老子今天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真男人!”
宫清城仍然护住夏末,“只要你们不伤害她,我可以让赎金再追加一亿!”
他的话音落,夏末看着近在咫尺却看不到脸的他,目光不由变得略为复杂。
可是老二却冷冷一笑,“哟,一个女人值一亿?那咱们兄弟几个今天就看看这个价值一亿的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若是可以,宫清城真希望能割了他的舌!
老三和老四上前来押夏末,可是宫清城拼尽全身的力气趴在她身上,他绝不能让他们把夏末带走,他不能让他们毁了她!
老二见状勃然大怒:“妈的,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我狠狠打!”
紧接着,拳打脚踢便如雨点落在他的后背,双腿处,可他仍死死护住夏末,抬眸时,看到她惊惶的脸,他因疼痛而揪结的脸上竟堪堪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低声似誓言般的说:“末末,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那一刻,夏末只觉得眼眶一阵发热,心也好似被什么戳痛似的。
猛烈的拳打脚踢袭来,宫清城已然快承受不住,夏末心下不忍地喊:“别打了,别打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连一分钱都拿不到!”
老二见打得差不多了,便冷喝一声让他们停下。
看向夏末时,仍是说:“心疼了?好得很,那就乖乖让兄弟们爽去!”
夏末一时无言,看向已经趴在地上的宫清城时,目光不由得一阵柔软,她以为他已经昏厥了,可是他的手动了动,艰难地抬头看她时,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豁出去的果决。那样的眼神,是他在商场上运筹帷幄时才有的,而现在,他在用眼神给她希望。
老三老四已经上前一步,可是宫清城却厉声道:“慢着!”他十分困难的翻过身来,面对着这一群暴徒,脸上却掠过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去,把林逸轩叫来,告诉他我要重新和他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