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侯爷话说得这么重,纪君吾看不下去,替纪芸白解释道,“芸白不是那样的人,她应该是……真的病了。”
“你现在还替她说话?”侯爷恨铁不成钢,“你中举后半年了!一直赋闲在家没任官职!若是她心中真的有这个家,只消谢景阳一句话便可解决!何苦我终日奔走碰壁?!”
“我本就是卡着最后一名中举,官职安排得慢也是正常,爹你何必这么着急?”纪君吾反驳。
“我要是不着急,侯府都得败在你手里!”侯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仿佛第一天认识纪君吾。
这种话纪君吾都听腻了,闻言便道,“官职一事,爹你就别操心了。纪芳菲的事才过去不久,太子又被禁足,侯府被他们两个连累,没被削爵位就已经该庆幸了,何必再奢求其他?”
“你现在是怪我了?”侯爷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纪君吾,“怪我当初没把她逐出族谱,连累了你是吗?!”
看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怒骂,纪君吾心中升起烦躁,扔下一句“我去看看娘”,就走进里间。
他坐在床畔,阴沉着脸不语。
邹氏迷蒙醒来,便听见外间传来的声音,她看向纪君吾问道,“君吾,谁在外面?是芸白吗?”
纪君吾给她掖了掖被子,道,“娘,芸白病了,没法回来,她给您请了太医诊治,还说……等她好了就回来看您。”
邹氏眼中闪过失望,同侯爷一样,并不相信纪芸白病了,“她果然还是怨我。”
纪君吾不知道怎么安慰邹氏,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他倒了杯茶,“娘,润润嗓子吧。”
邹氏没接,看向纪君吾,“君吾,你说娘是不是从头到尾都错了?”
“娘……”纪君吾将茶盏放在一旁,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悔意,“咱们一家子,都大错特错了。”
直到这一刻,邹氏终于意识到,自己亲手将女儿推得那样远。她心里空落落的,某个曾经不自知的地方已经被挖空了,正血淋淋地疼着。
翌日早朝,谢景阳踏着露水进宫,身上着着官服,厚重又闷热,一入了金銮殿燥意却全部被驱散,只剩凉爽。
纪芸白的病还未痊愈,他本想告假,但今日是三皇子和五皇子第一次上朝,为了通敌一事背后的“渔翁”,他还是来上朝了。
就是想亲眼看看,这两人谁会先露出马脚。
蒙大将军倒是没来,西疆一战,他受伤过重,虽外伤皆已痊愈,但仍落下了病根,得静养才行。
与谢景阳站在一处的是蒙大将军的部下——向峥。
皇上还没到,向峥看着前面簇拥着三皇子和五皇子二人寒暄的一众大臣,压低声音对谢景阳道,“谢将军,我家将军提醒您,万事小心些。”
谢景阳没有追问,心下了然,看来蒙大将军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这两个皇子都不是什么善茬。
起码不是表面看起来这样纯良。
三皇子性格沉稳温文儒雅,五皇子性格跳脱意气风发,两人虽不是一母所出,但只站在一处,周身贵气和相似的眉眼便让人一眼认出他们是兄弟。
龙生九子,九子不同,更何况在帝王家,手足兄弟的情谊夹杂着对权力的欲望和争夺,就一定不会纯粹。
就如眼前,那些大臣虽有意克制,但从谢景阳的角度仍能看出他们隐隐分成两派。
三皇子那一侧人少些,站着的却都是些位高权重的老臣;五皇子身旁人多,但官职都较低,一眼过去,最高的也只有一个刑部侍郎。
有人浑水摸鱼,也未可知。
早朝上皇帝情绪不高,似乎被太子一事气得还没缓过来,草草地解决了几件无关痛痒的事便散了朝。
刚出金銮殿,谢景阳就被人从后面叫住,一回头正是朝中“新人”,五皇子。
“五殿下?”谢景阳诧异。
五皇子走过来,他与谢景阳身高相当,抬手拍了拍谢景阳的肩膀,笑着道,“还以为你忘了我,四妹妹也念叨着你呢。”
“近来事务缠身,没能进宫请安。”谢景阳神色平淡。
他听得出来五皇子语气中故意流露出的亲密,而且并没有自称“本宫”,看来是故意想拉近距离。
王固背后的主子还没找出来,绝不能轻易站队,谢景阳自然表现得疏离客气。
五皇子看出来了也并未恼怒,笑容不减,“晨起路过太医院,听说你昨日请了太医?可是病了?”
“有劳五殿下挂心,是内人身体有恙。”
五皇子看得出来谢景阳的疏远,也没再上赶着亲近,而是道,“听闻谢夫人在经营疆绣生意,我母妃生辰快到了,想看看谢夫人能不能通融下,给我留一件疆绣的物件?”
“五殿下既然开口,自然是有的,晚些时辰会让人送到您宫里。”谢景阳颔首道,“下官先告辞了。”
照月轩。
纪芸白这两日心情好,恢复得也很快,听闻五皇子讨要疆绣物件,先是吩咐盼春从箱笼中拿出一件中规中矩的成衣交给了松月,又对谢景阳担心道,“五皇子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或许想借着疆绣的一来一往,让其他人看到他的拉拢之意,顺便劝退其他暗中想拉拢谢景阳的人,可谓是一举两得。
“一件衣裳而已,送得光明磊落些,也不怕有人大做文章。”谢景阳叫来青峰,让他跑了一趟。
青峰离开,纪芸白坐在椅子上没有翻看账本,而是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谢景阳,“是垚城周大人差人送来的,你过目。”
谢景阳看她一眼,见她面露挂怀之意,便知她是想念在垚城的日子了。
她在垚城倾注了太多心血,还没来得及亲眼见证垚城百姓安居乐业就回京了,挂念也是人之常情。
将信纸打开,谢景阳一目十行地浏览一遍,才知纪芸白表情并非怀念,而是因为……
“时疫?”谢景阳捏着信纸,语气难以置信地看向纪芸白。
纪芸白微微蹙眉,颔首道,“垚城倒还没有人感染。周大人说,是洛城外的一个镇子先兴起的,就在撤军后的第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