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来她是在嘲讽自己，纪芸白不禁在心里对湘陶公主添了个愚蠢的印象。
看来她与嘉禾这对姑侄也还是有相像的地方，那就是自大。
不过几盒螺子黛，就能让她这般轻敌，纪芸白忽然很想知道她在皇陵的这十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这还是当年那个与驸马一起大杀四方为靖和帝夺嫡的湘陶公主吗？
纪芸白故意当没听出来，低眉顺眼地坐在位子上沉默不语。
“之前不是伶牙俐齿的，今日怎么这般少言寡语？”湘陶公主挑眉，问道，“该不会是因为景阳吧？”
纪芸白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开口。
湘陶公主却越发笃定，面色也变得更加不屑，“为了男人而要死要活，绝对是一个女人这辈子所做的蠢事中最不可理喻的一桩。”
没想到她这样说，纪芸白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故意反问，“可女人自古以来就要三从四德，夫为妻纲，不是吗？难道殿下有别的见解？”
“呵，亏你手头经营着那么多的生意，本宫还以为你已经悟透了这些，没想到不过如此，到头来还是被后宅圈住了。”湘陶公主对她十分嫌弃，“女人若是只能依附男人而活，那才是有违人常。”
“可世道如此，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纪芸白皱眉，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被夫君伤透了心，却还想着挽回的窝囊角色。
话还没说完就被湘陶公主给打断，“那日在流水宴上见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本宫还以为你与旁人不同，未成想竟也如此愚昧不及。这世道对女子设了诸多枷锁，你觉得这算公道？”
“不公……又能如何？”纪芸白无奈。
湘陶公主恨铁不成钢，“既然不公，就去亲手撕开一道口子，去大展拳脚，让男人都不敢小看你！”
不得不说，纪芸白虽然不欣赏湘陶公主的为人，也同她分属不同阵营，但此刻却是赞同她的。
见纪芸白抿唇，像是在挣扎，湘陶公主继续道，“谁说女人就必须相夫教子？本宫身为云国唯一长公主，就算驸马是兵马大元帅也不敢提让本宫相夫教子的话！”
这一点纪芸白倒是相信的。
湘陶公主在政治上的确极具个人魅力，有关当年夺嫡一事，流传下来的有关她的部分，都将她形容成一个杀伐果断、八面玲珑的存在。
“我与殿下不同，我出身低微……”
湘陶公主没想到曾经说过的话在这一刻成了回旋镖，顿时深吸一口气，被她气得不轻，“你还真是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去！”
纪芸白惊讶，“难道那日殿下只是有口无心？”
湘陶公主看她天真的表情，又是一哽，有心否认，却又想起了晋王的任务，只能忍着不适，绷着脸道，“随口之言罢了。”
见纪芸白面带喜色，湘陶公主再次抛出橄榄枝道，“本宫看你还算顺眼，今后常走动罢。”
这算是整个宫宴下来最大的收获了。
回王府的马车上，纪芸白将此事说给谢景阳时还忍俊不禁，“你没看到湘陶公主嫌弃我，却还不得不拉拢我的表情，滑稽得很。”
谢景阳面带笑意，附和着点点头道，“之后还要委屈夫人同她周旋。”
纪芸白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她暂时还要利用我，不会对我出手。”既然人身安全有保障，那她便没什么顾忌。
想起今日她在宫宴上暗自神伤的样子，谢景阳就有些心疼，明知那是装出来的，却还差点忍不住去哄她。
现在终于不用再演戏了，谢景阳两人搂进怀里，轻声道，“今日委屈你了。”
纪芸白却笑了起来，“不委屈，不用应付那些夫人，我清静得很。”
公主府。
湘陶公主吃了酒，有些头晕，下了马车后风一吹才清醒了几分。
见芝兰在面前欲言又止，她一边进门，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芝兰有些不安地道，“回殿下的话，是雨荷……”
“人找到了？”湘陶公主语气有些急切地问。
芝兰摇摇头，“不，殿下，派出去的人已经找了整整七日了，所有流水宴上的宾客都排查过，皆称没见过雨荷。奴才还派了暗卫去他们府上探查，也没找到雨荷的身影。皇陵附近的路已经快掘地三尺了……”
芝兰越说，湘陶公主的面色就越铁青。
“行了！”湘陶公主没好气地打断，不想听她说这些晦气的话，“那么大一个活人能凭空消失？！”
“附近村落都逐一排查过，绝对不可能藏匿雨荷。”
“那些宾客呢？说不定她们将人藏在其他地方了。”湘陶公主捏着眉心，为着此事有些头疼。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殿下，奴婢想到流水宴上还有一人没被排查过。”芝兰道。
湘陶公主一脸的不耐烦，“那就去查！难道要本宫教你怎么查吗？！”
对于湘陶公主的盛怒，芝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言辞恳切道，“殿下恕罪！实在是此人身份过高，奴婢不敢贸然行动！”
湘陶公主忽然冷静下来，芝兰跟在她身边多年，办事妥当，不是冒失的性子，能让她这样投鼠忌器的，此人一定不简单。
“是谁？”她冷声问道。
“定远王妃。”芝兰解释道，“当日流水宴只有定远王妃提前离席，算算时间，那时雨荷偷跑出来正好碰上她也未可知！”
湘陶公主瞬间反应过来，知道芝兰为什么如此小心翼翼了。
她不是在怕纪芸白，而是在忌惮谢景阳。
纪芸白或许是个不开化的软柿子，但谢景阳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湘陶公主想到就算面对靖和帝也照样冷脸的谢景阳，觉得小心些没错。
“罢了，她那本宫去问。你安排人继续排查，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湘陶公主想到宫宴上纪芸白窝囊的脸，又是一阵烦躁。
话音未落，一道清亮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何事让姑母如此烦闷啊？”
湘陶公主浑身一凛，抬头看去，便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