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将上前抬脚欲踢，被苏副将眼疾手快地一把给拉住。
“你拦着我干什么？！这畜生做了这样的事，害死那么多兄弟，现在还敢说他是谢家军的人？这不是故意恶心将军吗？！”李副将情绪激动地吼道。
青峰也阴沉着脸，恨不得将他杀之后快，可细节还没审清楚，就这么将他处死，事情不会明朗，只会留下更多的谜团。
“先审！”青峰看着李副将道。
李副将一甩袖子，面色铁青地背过身去，不看地上的内应。
谢景阳看着他，“继续说。”
内应惨白着脸，缓缓爬起来，跪在谢景阳面前，“属下本命钱奎，十二岁从军，就入了谢老将军麾下，如今已经十个年头了。”
圈起来他比谢景阳从军的时间还要早，说是一句谢家军也不为过。
谢景阳却觉得后颈生寒，难不成太子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了？
不，不可能，那时还没有立太子，钱奎不会是他插进来的眼线。
钱奎继续道，“属下因为笨手笨脚的，百户就将我赶去了火头营。在火头营做了两年，总算手脚麻利了，百户又把我调去了步兵营。身边的弟兄一个接一个地死，我却侥幸活下来。将军，我实在是怕死，这仗却好像一辈子都打不完了。”
“怕死？”一向和颜悦色的陈副将都冷着脸，“谁不怕死？怕死就能成为你背叛谢家军的理由？”
钱奎表情苦涩，“陈将军，属下家里有六十岁眼瞎的老母要养，我若是死了，我那老母也不久于人世了。”
谢景阳拧眉，“家里仅剩一男，不允许从军，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钱奎从唇角扯出一抹弧度，看起来极为凄惨，“我哥，去岁冬天在河边挑水时，跌进河里淹死了，嫂子疯了，我老母带着三岁的侄子过活，实在是……”他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青峰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厄运专找苦命人。
钱奎擦擦眼泪，一脸麻木道，“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最好是能死在战场上，但去岁百户将我提拔进了后勤，负责看守粮仓，这下死也死不了了。”
“所以你选择当匈奴人的内应，让大家跟你一起死？”青峰气笑了。
钱奎点点头，承认了。
反应最淡定的还要数谢景阳。
事情已经发生，虽觉得荒唐，但他也不想过多地把精力用在这上面，等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行了，回来再审，把人关进柴房，严加看管。”谢景阳一拍桌子，“出发，早去早回。”
纪芸白坐在谢景阳的寝房里，听到外面响起凌乱的马蹄声，便知道是谢家军出动了。
因为谢景阳去议事厅之前跟她说过，要晚点回来陪她过节。
来之前，纪芸白就预料到了谢景阳一定会很忙碌，他不会顾得上自己，是以听到他这样说也不觉得意外，便让他安心去。
她以为自己能适应独守空房的感觉，毕竟在垚城都待了三四个月。
可真正到了独守空房的时候，纪芸白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她握着茶盏的手不断缩紧，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思绪开始乱飞。
她忍不住去想，谢景阳准备是否齐全，会不会受伤，几时能归？
她又想起来谢景阳说军中有奸细，那奸细处理了吗，会不会又出卖军中情报，让匈奴人早有防备？
盼春端着食盒进来时，就看到纪芸白面色苍白，坐在桌边目光凝重，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石化了一般。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盼春赶紧放下食盒，走近纪芸白担心地问道。
听到盼春的声音，纪芸白回过神来，想对她笑笑，却觉得唇角异常沉重，最后自欺欺人似的道，“我没事。”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您是在担心将军吧？”盼春猜到了原因，赶紧开解道，“将军最是骁勇善战，带兵打仗对将军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不会有事的，小姐您就放心吧。”
怎么可能放心？在垚城还有事忙，在这只能空等。
这一刻纪芸白忽然有些怨，怨侯爷邹氏当年将自己弄丢了，如若不然，她说不定也能像祖母那样做个女将军，现在还能和他并肩作战！
见纪芸白不说话，盼春便想着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对了小姐，方才奴婢同将军的侍卫说了会儿话，才知道军中侍卫的衣物破了都是自己缝补的，奴婢看了，那针脚缝得极其潦草，就是不知将军的……”
听她这么说，纪芸白终于不再继续想其他的，她声音有些低地对盼春道，“你把将军的衣物都找出来，再去取来针线。”
与其闲着乱想，还不如将他的衣物都缝补一番，也省得他在战场厮杀过后回来还得做这些琐事，不如留下来点时间多休息休息。
盼春这一翻腾，发现谢景阳几乎所有的衣物都破损了。
这下可好，纪芸白一件接一件地缝补，等外面再次响起马蹄声时，她也才缝补了一半。
盔甲都未卸下的谢景阳，一把推开寝房的门，就看到烛光下，纪芸白手里拿着他的衣物正缝补得认真。
他不敢说话，生怕破坏了日后想起来都会成为慰藉的一幕。
听到开门声，纪芸白抬眸看去，见他回来立刻将东西放在一边，快步走到他面前，眼眶有些湿润，又怕他看见，赶紧低头闷声道，“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谢景阳抬手，想要把她的脸抬起来，又看到手上带着血污，怕弄脏了她的脸，打消了想法刚要垂下，就被纪芸白抓住了手指。
“受伤了没？”纪芸白再次抬脸时，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谢景阳摇摇头，怕她担心，笑着道，“没有，这次杀了匈奴一个措手不及，我同陈副将活捉了匈奴的左贤王，断了匈奴大军的一臂。”
他抬手将纪芸白搂着腰带进怀里，声音里带着笑意，“芸白，你真是我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