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不坏？”纪君吾打断她，冷嗤道，“那你为何在事情败露时还要攀咬芸白？”
纪芳菲心下一坠，看向纪君吾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陌，心里也打起了鼓。
他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做错了事，只要自己拉着他的衣角低声细语地辩解两句，他就会无条件地信任自己。可现在却在发出质疑，难道他知道了以前的事？
纪芳菲突然想到了翠环。
她跟在自己身边的时间最长，知道的事情也最多，在出了徳昭寺四公主那档子事后，自己费了不少功夫才没让她进了辛者库，而是安置在纪君吾的……
等等。
纪芳菲终于觉出这股违和是从何而来，难不成纪君吾已经见过翠环了？
她心下狐疑面上却分毫未显，一眨眼眼泪就毫无预兆地落下。
“哥哥，灵芝因着进喜一事记恨我，反过来为纪芸白所用而陷害我也未尝不可能……我当时一时心急才……”
“灵芝根本不会被其他人利用，她一心做着你交代的事，你分明清楚！”纪君吾对她残存的最后一点感情，此时也被她的狡辩给消耗殆尽。
“从前你分明是看不上纪芸白的！”纪芳菲声泪俱下，“是不是她背着我对你说了什么，这中间一定有误会，哥哥我们自幼一起长大……”
见她事到如今还在离间自己与纪芸白的关系，纪君吾目光更冷，截住她的话头，扔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纪芳菲看着纪君吾的背影，面色惨白，心中对纪芸白的怨毒也达到了顶峰。
他说：“从前的事翠环都一一说明了，你再装下去不累吗？”
不累吗？当然累，可她从头到尾有选择吗？！
她不是纪家的亲生女儿，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宠爱就只能机关算尽！
她又何尝不嫉妒纪芸白什么都不用做，只是体内流淌着纪家的血就能轻易获得这一切？
纪芳菲的泪水止住，她像是癫狂一般突然仰天大笑几声，而后抬手擦掉眼泪，一脸决绝地离开侯府。
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妹俩终于背道而驰，纪芳菲连回想起曾经的画面都觉得讽刺。
她脚步愈发快了。
福寿轩。
纪老夫人听了小厮报喜后，便坐不住，想亲自出去看看，奈何腿刚受了伤动弹不得，只能坐在床榻上不时向外张望。
“祖母，小侯爷回来肯定是要来您这的，您且安心坐着。”纪芸白看出祖母想出门的念头，无奈劝道。
纪老夫人收回目光，慈爱地看向纪芸白和谢景阳道，“今日你带着景阳回门，你哥哥又中举了，真是双喜临门。”
“祖母是有福之人，上天眷顾，让您享天伦之乐。”谢景阳在一旁道。
这话让纪老夫人听得熨帖，看向他的目光也更加满意。
有谢景阳陪纪老夫人说话，纪芸白起身去了外间，从归一大师手中拿到药方，又亲自将人送出院门，歉疚道，“今日招待不周，还请大师莫要见怪。”
归一大师微微颔首道，“夫人处处礼遇，何谈招待不周，夫人莫要客气。”
目送归一大师离开，纪芸白还未转身回屋，便见那条小路拐过来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正是纪老夫人期盼的纪君吾。
她装作没看见，转身欲走，却听他高声呼唤自己，“芸白！”
纪芸白眼中闪过一抹不耐，到底还是停住了脚步。
今日祖母高兴，她不想在这个时候与纪君吾起冲突，扫祖母的兴。
纪君吾走到她近前，兴高采烈道，“你今日回门，正好留下来用过晚膳再……”
“恭喜小侯爷中举。”纪芸白微微福身，并不想听他说完那些话。
她的话让纪君吾再次紧张起来，甚至有些无措地解释道，“你别听他们夸大其词，其实我是最后……”
“祖母还在里面等着的，小侯爷先进去吧。”
被纪芸白两次打断话头，纪君吾竟也没有半分气愤，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走进寝房。
进了内间便听见一阵恭喜声，纪君吾上前跪在纪老夫人面前，磕了三个响头道，“祖母，孙儿考中了。”
“快起来！”纪老夫人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道，“秋菊，让厨房做些可口的饭菜，午膳都在我这里用。”
纪老夫人开口，没人会拂了她的意思。
午饭后纪君吾本想找机会，同纪芸白再好好说话，却被高兴的侯爷领走，应当是要说说庆贺的事。
纪芸白陪着纪老夫人在榻上看书，见众人都极欢喜，她缓缓道，“祖母，小侯爷虽是中榜，可在最后一名，恐怕官职……”
现下京中空悬的官职不多，更何况不少中榜之人家中都有权有势。纪君吾想要靠科举一飞冲天，想来是难的。
纪老夫人嘴角的笑意敛了敛，叹了口气，轻抚着她的发鬓道，“是我欢喜糊涂了，竟然以为一个举人就能振兴纪家，你说得没错，侯府势薄，无法为他运作……”
纪老夫人拍了拍榻边，对蹲在面前的纪芸白道，“上来陪陪祖母。”
午膳后谢景阳就去了偏房休息，如今这寝房里只有她们祖孙二人。
纪芸白躺在纪老夫人旁边，本想说些安慰她的话，就听祖母叹了口气道，“祖母知道你这么说，也是想让侯府提前做准备，心里不要有负担，侯府的事有祖母和你爹担着。”
她眸子颤了颤，慢慢靠在了纪老夫人的膝上。祖母总是能看出她的心思，却并不怪她泼冷水，能明白她的想法。
“见你和景阳相处得好，我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死而无憾了。”
她虽与这个亲孙女相处时间不长，却对纪芸白的脾性了如指掌。
她这个孙女自己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都能再忍一忍，只有在乎的人被伤害时才会想着反抗。
纪老夫人一直担心她这样会为他人考虑的性子会吃亏，可今日见了谢景阳与她相处的细节，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起码芸白的在乎不是一厢情愿，而是有人愿意给她依托。谢景阳对她很上心，又有权势，有他护着芸白，自己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