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好不容易师出有名,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被搪塞过去,当即道,“来人,备车,本宫倒要看看这纪老夫人是真病,还是纪芸白不愿来这宫宴找的借口!”
看太子动真格的,下人面上却不见一丝慌乱。他没那个胆子去拦住太子,只能耐心等着夫人的后招。
太子刚从东宫出来,便迎面和四公主碰上。
“太子哥哥,气冲冲的是要去哪?”四公主柔声问道。
看到是四公主,太子面色和缓几分,但仍难掩怒气,“去一趟咸宁侯府。”
“哦?”四公主有些惊讶,“这不是巧了,我也正要去呢,太子哥哥介意同行吗?”
“你去咸宁侯府做什么?”太子疑惑,还生出了几分怀疑。
她与谢景阳一向交好,该不会是接到消息,故意出来搅浑水的吧?
四公主面色如常道,“景阳出征前,曾与我说起过芸白当年入浣衣局的事,他觉得当时错不在芸白,便拜托我调查。”
“你是想去咸宁侯府问问情况?”太子问,
四公主颔首,“也是顺便看看纪老夫人。”
“纪老夫人怎么了?”太子心念一动,故意问道。
四公主叹了口气道,“纪老夫人病了,前些日子将腿摔断了还没痊愈,就又染上了风寒,听芸白说咳嗽不止,再严重些说不定就是肺痨。”
太子盯着她的脸,见她目光并没有躲闪,看不出心虚的模样,便稍微放下心,忍不住怀疑真是自己多想了?
“太子哥哥,走吧,现在去还能早些回来用午膳。”四公主催促道。
太子却犹豫起来,如果真如四公主所说,纪老夫人感染了肺痨,那这咸宁侯府他还真去不得。
肺痨易传染,万一被传染了……
太子不想赌这个可能性,便有些生硬地搪塞道,“忽然想起来父皇交给我的事还没办完,四妹你先去吧。”
四公主有些遗憾,“不能回来再处理吗?我与太子哥哥好久没有一同出游过了。”
“等过了端午,我抽时间陪你去郊外赛马,今日就先算了。”太子摆摆手,转身又回了东宫。
看着太子匆忙的背影,四公主不禁面露冷色,眼神讥诮。
“殿下,咱们还去吗?”宫女在旁边问道。
四公主收敛神色,“去,怎么不去?”
她若是不走这一遭,方才的话一定会被太子识破,还不如演戏演全套。
因着肺痨二字带来的恐惧,太子竟然出奇地安分下来,一直到端午节当日都没再提去咸宁侯府的事。
西疆谢家军营地。
本该是喜气洋洋过节的日子,营地里气氛却一片压抑、愁云惨淡。
谢景阳同押运粮草的副将核对了粮草数目后,便心事重重。
粮草消耗太快,派去其他几个州借粮的人马也没有传信回来,谢景阳知道他们极有可能借不到粮,光靠着剩下的粮草,估计撑不过两个月。
陈副将走进议事的房间,看着背对门口而立的谢景阳,道,“将军,今日过节无论如何得让将士们好好吃一顿吧?”
“粮草消耗过快,不宜铺张浪费。”谢景阳背对着陈副将,面上不见任何过节的喜气,“今日一切如常。”
“可是将士们出征已经快三个月了,一直提心吊胆的,要是端午节都……”陈副将也知道粮草的困境,说着说着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又狠狠骂道,“该死的蛀虫!连军粮都敢克扣,若不是……真该叫匈奴人打到京城,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亡国痛,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景阳冷冷打断,“莫要口不择言,小心隔墙有耳。”
“将军,末将发发牢骚而已。况且这军中都是咱们自己人,不用如此小心吧?”陈副将道。
谢景阳垂眸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纱布,目露寒光,“自己人?”
前几日的一场战役是一次关键的进攻,如果没有变故,按照这段时间掌握的匈奴位置,可以一举歼灭匈奴三分之一的主力,拿回战场主动权。
然而他率军冲锋时,却扑了个空,本该像待宰羔羊一样的匈奴大军凭空消失,他意识到中计准备撤退时,匈奴大军从四面八方忽然涌现,将谢家军重重包围在内。
攻守易形,措不及防的谢家军被迫迎战,杀了一夜,血流刀柄滑不可握,谢景阳还被伤了手臂,才在天明时终于等来李副将的援军,内外合力将匈奴撕开一个口子,带领余部匆匆撤退。
死伤近半,谢景阳从那日起便起了疑心。
这次的作战计划十分机密,除了几个副将,谢景阳并未透露给任何人,甚至连出征的前一晚,他都还没有定下接应的人。
可即便如此,行动还是失败了。
这是他来西疆后打得最大的一场败仗!
陈副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垂眸安静了一瞬后,又安慰道,“将军,既然知晓有奸细,排查也是迟早的事,何不一切照常,免得打草惊蛇?”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谢景阳沉吟片刻,终于松口道,“定量提三成,过了端午,内部肃清!”
然而陈副将刚把消息传下去没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吵闹声,“走水了!”
谢景阳神色一凛,冲出门,就见营地西边火光冲天,他顿时目光一紧,那是粮仓的位置!
将士们反应极快,已经提着水去灭火,谢景阳站在门前,目光深沉,怒火中烧。
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的家书,纪芸白在信中提醒他处处提防……
半个时辰后,火被扑灭,负责人和侍卫灰头土脸地跪在谢景阳面前请罪。
“粮草烧了……”负责看粮仓的百户吞了口口水,艰难道,“八成。”
一阵风拂过,谢景阳感觉像是被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自他率军奋战保护的云国权贵,让他也越发清醒。
陈副将面色不佳,“将军,下次送粮草是十日后,现在这些只能勉强再撑三日。”
难道真要饿着肚子去打仗?
谢景阳从未有过如此腹背受敌之境,一时也有些茫然。
马蹄声响起,青峰纵马从辕门进,一直到谢景阳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面有喜色,“将军,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