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玲，你真要把事做绝？”
饭桌上，吕处长杏眼圆睁，冲着女儿许子玲又是拍桌子又是甩筷子。
“妈，我想好了！就算我将来考不了编，我也希望你能主动跟纪委坦白。错了就是错了，就算你现在勉强撑着以为退了钱没事了，但谁能预料将来某一天没有人翻你的这笔旧账呢？与其成天为此事寝食不安，不如咱主动去把问题交待清楚将功补过，说不定纪委会网开一面呢？”
许子玲并没有生气，她依然不紧不慢地跟父母讲道理。
“许子玲，你真是犟啊！上午我跟你说了这么多等于白说了？这不是考编不考编的问题，这是关乎到许家的颜面问题！好！就算你不在乎你的前途，但老爸的生意总要做吧？你妈若出了这事，也会影响到老爸跟别人的合作！现在好容易花大力气整下疗养院项目了，但人家随时可以以各种理由终止合同。许子玲啊，你帮帮忙好吧？算老爸求你了，别再跟这事过不去了。咱该翻篇就翻篇，这对谁都好！”
许老板软硬兼施，继续努力地做着许子玲的思想工作。
“再说了！那些已经拿到中高级职称的医务人员也不希望你妈出事啊！如果倒查起来，他们好容易搞到手的这些职级职称也可能被抹掉。许子玲，这事牵连的人太多了。咱不能因为那纸上冷冰冰的条文而寒了大家的心啊！中国是个讲人情关系的社会，咱得入乡随俗啊！”
“就是因为所谓的这些人情世故害了你们。公平公正两字你们搁哪去了？那些走后门搞到职称的人真有那本事吗？就算被抹了职称职级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活该！”
“许子玲啊许子玲，我咋发现你成了外星来的生物呢？要不就是石头变的。我和你爸不可能生出像你这样不近人情世故的娃来！你不是口口声声要铁面无私伸张正义吗？那好，老妈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你那个好朋友杨燕玲档案造假，如果我把她的事一并向纪委汇报了，你知道有什么样的结果吗？”
许子玲没想到吕处长居然留了这么一个杀手锏！杨燕玲档案造假的事她早就知道了，但作为好朋友她一直替对方保守着这个秘密。如今老妈居然把它翻出来要挟自己，这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你瞎说！杨燕玲没那事！”
“你看你慌了吧？你别忘了我是干啥的？那丫头当初来咱家时我就悄悄地调查过她的底细了。要不是看在你俩好姐妹的份上，我早跟你们方院长说了。许子玲，这就是人情社会。你还有啥好说的？”
许子玲没想到老妈吕处长反手将了她一军。对方的意思很明白，你若非要置我于死地不顾，那你那点小姐妹的情份也就到此结束了。
许子玲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很悲哀，自己的一片好心被吕处长读成了敌意，而且还为这事把杨医生也牵了进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情社会吗？你握着我的把柄，我捏着你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不亮出底牌。
看到许子玲沉默不语，吕处长自以为母女俩的这场较量自己胜券在握。她趁机又给许子玲做起了思想工作。
“子玲，妈已经知道错了。现在也调离实职岗位了，今后也不可能有以权谋私的机会便利了。上回纪委找妈谈话时，妈也表明态度了。今后会严守纪律底线，不知法犯法。你就不要再跟这事过不去了，好好上你的班，把领导交待的任务做做好。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吕处长说完捡起桌上的筷子给许子玲夹了一块红烧肉，眼眉中尽显慈母的仁爱与关怀。
“既然你知道自己错了，那你对天发誓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这类事了！”
许子玲并没有动碗里的肉，她要吕处长给她一个明确的态度。事实上，自从吕处长说出杨燕玲档案造假的话后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没那必要吧？”
吕处长看到许子玲认真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老吕，你就听女儿的。对天发誓又能怎样？”
许老板早已沉不住气，看到一根筋的许子玲终于松了口，暗示吕处长见好就收顺着许子玲的毛抹。
“行！我对天发誓，我要是再做出有违党纪国法的事遭天打雷劈！”
吕处长信誓旦旦地当面作出承诺。
“老爸，该你表态了！”
许子玲又把目光转移到许老板身上。
“这跟我有啥关系？我又不是体制内的人，我表什么态？”
许老板看到许子玲把矛头调向自己感觉可笑。
“谁说这个党纪跟你体制内的人无关啦？你好好翻翻纪律条例学学！你做生意打点关系没送过礼？我告诉你，那叫行贿！跟那些找老妈要职称的人一样也是要被追究责任的。”
许子玲振振有词，在她眼里不分体制内体制外，只要触犯纪律条例都得挨罚。
“子玲啊！凡事不能太过较真。你妈不是说了吗？中国是个人情社会，这关系复杂得很，不是靠条条框框能左右的。你坚持原则是好事，但过于顶真，过于拧巴，会让人厌烦的。那样的话谁还敢跟你交朋友啊？”
许老板语重心长地教育许子玲做人不能太迂腐，不仅会得罪人还会将自己与众人孤立起来。
“爸，你别担心我有没有朋友。我只问你一句，你敢不敢像老妈一样对天发誓？”
许子玲不依不饶地揪着许老板不放。许老板自知只要人还在江湖这些潜规则的东西他不有不碰，他咋能像吕处长那样发毒誓呢？万一真灵验了咋办？毕竟还有那么多工程项目要洽谈，要去攻艰克难。只要商业利益存在，他许老板就不能不去走方便之门。
“发誓只是形式，关键是要看怎么做对吧？子玲，爸心里有数了。你放心吧！”
许老板想打马虎眼蒙混过关，但许子玲却紧追不放，摆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这让许老板相当生气。
“许子玲，你还有完没完了？非要从空罐子里倒出米来。你还有点做女儿的样子吗？爸已经反反复复说过多少回了，会把握好度。生意场上许多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以为爸不知道行贿违法？但要把事情办成，有时候你不送礼还真不行。”
“爸，你的意思是你还打算那样干？”许子玲听出了许老板的言外之意，怪不得他一直不敢对天发誓。
“有什么办法呢？公司那么多嘴要吃饭，行业内卷又这么厉害。不想办法打通关系咋整？”
许老板双手一摊作出无可奈何状。
“许子玲，你爸说的是事实。现在经济不景气，尤其是你老爸这个行业。你得理解你爸！”
吕处长听不下去了，出面为许老板说好话。
“可是——老爸，行贿犯法啊！你就不能按正规渠道跟人家竞争吗？再说了，现在反腐抓得那么严，谁还敢收礼啊？”
许子玲还在竭力说服许老板，她认为只要许老板不送，就不会出什么事。至于如何在不送礼的情况下与同业竞争那不是她这个年纪能考虑的事了。
许老板笑笑摇摇头没有说多余的话，当然他也没有对天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