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村是徐枫和张璐的老家,因村里人张姓居多而得名。四面群山环抱,山路曲折又陡窄,部分弯道口仅能容纳一辆大巴通过,因为交通不便,张村鲜为外人知知。村民进城也少,基本上窝在家里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费。直到一群写生的画家无意中发现了这块宝地,一番宣传后,来张村体验慢生活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当画家们在多处砖瓦房的白墙上画上惟妙惟肖的卡通人物画后,张村的名气在周围一带渐渐响了。
村长一直有引进商业资源把张村打造成美丽乡村的想法,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发展乡村旅游业带领大伙儿发财致富。当他听女儿张璐说许护士的父亲摊上了商业官司急需用钱周转时,大言不惭地告诉女儿自己或许可以跟许氏地产集团合作,通过土地质押帮许老板贷到款。
前期那些画家虽然帮村里搞了一些直播带货,但效果并不理想。搞试点开起来的几家民宿的生意也不景气。在他看来,文人们只能小打小闹成不了大气候。美丽乡村建设是个系统工程,必须要靠有实力的地产商来开发张村,张村的路才能行稳致远。
许老板虽然遇到了资金上的瓶颈,但他毕竟干房地产生意多年,积累了丰富的行业经验。现在又处于腹背受敌,四面楚歌阶段,此时只要有人出手相助,他相信许老板依旧会东山再起。村长是善良的,也是有格局的。这点是村民们公认的。只要村长定的主意,大伙儿都不会说三道四。
关于村长如何有威信这一点,黄谦和许子玲在来张村的路上就已经听徐枫反复念叨过好几回了。小车在基耕路上一路颠簸,许子玲的屁股被路牙子颠得直叫疼,这姑娘从小在象牙塔里长大,哪遭过这种罪啊!但是为了能早点见上张璐她爹,许子玲从宿舍里匆匆带了一两件换洗衣服,连洗漱包都忘了带就出门了。黄谦更绝,除了身份证和手机外,连件换洗衣裳都没带。在他看来,只要带上手机就是万事通,这换洗的衣服啥的到哪不能买啊!等到他到了张村才知道,原来城里和乡下还是有本质差别的。
张村不大,村前村后加在一起也就百来户人家,这百来户分三个自然组,散落在半山岙的几个地方。村里的小卖部屈指可数,也就那么两三家,落在搞民宿的那几户人家那里。店里除了一些日化用品外,也没啥可卖的。一到傍晚,村里的喇叭就响起,转播一些中央广播电台的节目,偶尔还会夹带乡里落实富民政策的一些信息。当然,手机是家家户户必备的。但山里的信号太差,遇到刮风下雨的,这手机上网的速度简直比蜗牛爬还慢半拍,所以小卖部就算正常营业也一般以收现金为主。
黄谦虽然说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但他那边的大西北一马平川,一眼望去好几十里。哪像徐枫的老家啊,相邻两户人家中间还隔了好几排果树,更别说站在村口能看到村里的全貌了。所以在小车沿着崎岖的山路不断地向上爬时,他就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大声地唱起了信天游。等到了张村,更是觉得如临仙境,东看看,西瞧瞧,两只眼睛放出新奇又激动的光。许子玲也一样,缠着徐枫问个不休。问这里的人靠什么生活?村里人万一生急病了咋办?有没有人来这里支教?徐枫都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
村长听说许老板的女儿许子玲到了,早早就在村口迎接。一番杀鸡宰羊的宴请后,安排黄谦和张璐住了民宿,还让徐枫也陪着。
二小回来的时候要比他们晚些,等他进村的时候有好几户人家都已经关灯睡了。加上他家住得比较偏,所以也没啥人发现他也回来了。
山村的夜色静谧又富有诗意。许子玲感到从没有过的踏实和安宁。她似乎嗅到了来自泥土的气息,还有旷野的山风带着那么一点点俏皮,拂过纱窗,抚摸她的脸颊。这一夜她睡得特别得沉,感觉全身因为焦虑失了水份的细胞又重新泛活了。
黄谦则和徐枫蹲在村里的大榕树下抽烟聊了很久。徐枫聊了他的身世,聊到意外身故的父亲和一手将他抚养长大的奶奶,唏嘘之余忍不住泪光莹莹。黄谦感同身受,也聊起了自己孤儿的身世,说到伤心之处连吸了几口烟。
“徐枫,其实城里并不见得多好。城里生活节奏快,工作压力大,没有松驰感。不像这里空气好,环境安静,吃的东西都环保。我都有点想到农村来生活了。”
“黄干事,你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没看到俺村有一半的壮劳力都进城打工去了。留下来的都是些留守儿童和上了年纪的老人。俺们乡下人老羡慕你们了!城里医疗条件好,文化氛围浓,这孩子上学受的教育也不一样啊!”
两人就城里和乡下的区别又聊了小半宿。徐枫告诉黄谦,等张璐眼睛好了,他想在医院附近开个职业介绍所,专门介绍农民工在城里找工作。而黄谦则呵呵一笑,说等自己哪天退休了,他就到乡下来支教。顺便摆弄摆弄相机,拍摄一些风景人文照片将来推到某著名的摄影杂志上。
“黄干事,你说要是城里和乡下都一样那该多好啊!城里人到乡下盖房子养老,乡下人到城里工作享受同等福利待遇。没有歧视,没有偏见,大家处得就像朋友一样。”
徐枫盯着天上的那轮玉盘般大的明月痴痴地说。
“应该快了!这城乡一体化的愿景迟早会实现的。国家不是发1号文了吗?要加快推进乡村振兴。我们这次来不就是带着这个目的来的?”
黄谦拍拍徐枫的肩膀又把话题绕回了此行的目的。
“嗯,希望许老板能听得进俺们的意见。也为难许护士了!这么小年纪就帮她爸扛事了。黄干事,俺觉得许护士挺能的,说不定将来她会超过她爸。”
黄谦由衷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自打他参与处理许氏地产集团退房风波起,他就感觉到了许子玲将来迟早能接她爸的班。
“应该会吧!我也看好这小妮子。别看她平时叽叽喳喳挺讨人烦的,但遇到大事却挺有主见。我看行!”
黄谦随声附和道。
“可能是遗传基因好。你想啊!她爸是大老板,她妈又是领导干部。从小在这样的家庭长大,耳濡目染的,能不好吗?不像俺,唉!不提了!”
看到徐枫半是羡慕半是自卑地与许子玲对比,黄谦一下子不知道说啥好了。
“也别这么说,关键还是靠自己。你怎会知道人家许子玲没这方面的烦恼呢?父母经商和当官那都是有风险的。你看到的不过是人家的表面风光罢了。”
黄谦不好把话深说,又怕自己不小心说透嘴,经徐枫的嘴把吕处长可能要被问责的消息传到许子玲耳边,便赶忙打住,说天色不早了,该回屋休息了,让徐枫带着自己回民宿去。
徐枫赶紧听命,打开手机电筒在前面引路,一边嘱咐黄谦走路小心,别歪了脚脖子。
“等项目谈下来后,我看首先得把这里的路加宽一倍。”
黄谦在后面顺着他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