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玲哭着甩门出去后,许老板操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烟灰缸是水晶做的,砸在优质的大理石地板上没碎。许老板恼怒地拾起烟灰缸,想砸挂在墙上的大屏电视机,但联想吕处长见到电视屏被砸碎发飚的场景还是忍住了手,把水晶烟灰缸放回了原处。
“连你也欺负老子。”
许老板盯着眼前的烟灰缸恼怒地骂了一句。手又习惯性地摸向了口袋。但兜里的香烟已被许子玲没收了,包括桌上的打火机。其实对于真想抽烟的许老板来说,这不算事。没有烟可以下楼去小卖部买烟,没有打火机可以打开煤气灶点烟。但今天他心累,心累带动身累,总之他不想出门。
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指向了晚上八点。按理说这个点自己的老婆吕处长早该到家了,可是今天却反常。不仅没给许老板发条自己晚回家的信息,许老板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对方都显示关机状态。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并且这种预感与自己的老同学吴副市长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这老娘们不会又给自己戴绿帽子了吧?许老板脸色更阴沉了,他打开电视机把音量调得很大,自己却捂着脸呜呜哭出声来。这些日子实在太憋屈了!公司的员工起内讧不说,自己的小情人小丽居然是梁副院长安插在身边的卧底,还有自己老婆与自己同学不清不楚的这种关系,加上今晚女儿许子玲给他甩脸色看,他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好窝囊。这个五十来岁的老男人越哭越伤心,哭倒最后也累了,居然大开着电视机和衣躺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他的老婆吕处长深夜回来后把他叫醒,他才回到卧室睡下。
他没问吕处长当晚干啥去了?为啥不接电话?而是以背转身采取不搭理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吕处长知道许老板有心事,也懒得问。而是长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今晚我被纪委找去谈话了。后面如果我出事,你不要告诉子玲。”
“啥?”许老板听此话,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可是惊天新闻。当初他把吕处长从教师岗位调到卫健委时没想那么多,只希望自己老婆有份体面的工作,不用为了那帮调皮捣蛋的学生而操心。没想到她居然做了违纪的事!
“事情严重吗?倒底是哪方面的问题?”
“也没啥。这事跟职称评审有关系。我照顾过几个,对方为了答谢也给我送了点礼金。”
“你糊涂啊!咱家又不缺钱,你收人家的钱干嘛?那就受贿!”许老板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精明能干的吕处长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哎!这不能怨我啊!又不是我要收,人家非要给你咋弄呢?你以为贪污受贿的人都是主观意愿要犯错误的?有时候人家设了坑让你往下跳,你防不住啊!”
吕处长还在找理由为自己开脱。
“要我说这事还得怨你!”
“怨我?这事跟我有啥关系?”
“如果你公司还经营得好好的,人家也不会落井下石。我们处里的那帮人虽然眼红我,但也不敢动我。这回不是因为你被辞了政协委员职务吗?他们就想方设法一个劲地挤兑我,好让我下台把位置让出来给他们上。”
吕处长咬牙切齿地说,全然不管身边的老伴此时已经紧张得头冒虚汗。
“你倒底收了多少钱?收了哪些人的钱?纪委找你谈话时,你都交待了些啥?”
此时的许老板睡意顿消,自己老婆受贿被查这事实在动静太大了。作为丈夫他不能不出面帮她摆平此事,尽管夫妻俩人长年同床异梦,但在重大问题上还是空前的团结一致。
“纪委的那几个小年轻以为能从我嘴里套出点东西,门都没有!我能承认吗?承认自己受贿不就完蛋了!”
吕处长有些自鸣得意,语气里充满了自以为是的骄傲。但许老板心里却是直打边鼓。
“你以为纪委的那帮人都是吃素的?你可别小瞧了人家。”
“就两个刚毕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愣头青。你放心,他们没问出啥。要不然今晚我也回不了家了。”吕处长依然大意。
“行吧!你说啥就啥办吧!不过我还是劝你小心点,把之前人家送的那些钱退回去,让那些送钱的咬死了不说。”
“送回去?那不是画蛇添足吗?纪委的人肯定盯着的。现在我谁也不见,谁的电话都不打,手机估计也给监控了。该干嘛就干嘛,跟平常上班一样。”
吕处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俯首甘为孺子牛,蜡炬成灰泪始干”的人民教师了。经过这些年的官场浸染,她眼睛里看到的世界不再简单透明,而是泥沙俱下中的堰塞湖。
“那怎么办?我来帮你处理?反正这钱都早点还回去。”许老板现在已经顾不得自己公司资金断流的事了,想的是如何早点把吕处长的官司解决掉。
“你出面也不行,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家属。这事你就别问了,我自己想办法处理吧!”
吕处长有点后悔跟许老板说这事了,官场和商场不同,他一个经商的人怎么会懂里面的别别窍。找他不如找吴副市长呢!
“你能有啥好办法?你不会要去找吴副市长吧?”
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两人在这个问题上都想到了一起。尽管之前许老板对吴副市长还颇有微词,但在这节骨眼上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给自己老婆开脱罪名最要紧。
“是啊!这回咱俩想到一起去了。要不你明儿个帮我跑一趟?我现在肯定是不能见任何人的。你不一样,你们是老同学。”
吕处长脸色开始缓和了,脸上堆起了笑容,说话也温柔多了。只要求人办事,一般她都这样。
“我去成吗?别忘了我是你家属,你的手机被监控,我的手机说不定也被监控了呢!”
许老板这回想得有点细。
“你死脑筋啊!你不会找个别人的号打啊!公司里那么多人,借个电话打打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吕处长一听许老板犹豫,这情绪又不对头了,拉下脸来生气地骂道。
“行吧!我尽快找老吴商量,看看这事怎么帮你处理掉。你这几天上班别让人看出来你被纪委约谈了。装也要装得跟没事一样。”许老板好心安慰道。
“这是当然。处里的那帮小人想要看老娘出洋相,门都没有。等这事过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吕处长眼神里透出几份杀气,这让许老板很是反感。他转身躺下,关了台灯,蜷在被窝里很快打起了鼾。
吕处长也没心思想那事,摸着黑躺下,睁着眼回顾当晚纪委找自己谈话的经过,生怕自己哪一句话说岔了。
她突然想到那个纪委的小同志提到了梁副院长这个名字,当时她只说了认识,不怎么打交道。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给对方留下把柄。按理说老梁托自己办过几个职称指标,他自己也捞到了不少好处,不会那么傻把自己也供出来吧?毕竟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