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院长，我想跟你汇报思想。”
随着方院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开，杨燕玲一脸严肃地冲着正埋头看财务报表的方院长报告。
“杨医生，最近是不是遇到啥烦心事了？来，坐下来说。”
方院长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招呼杨燕玲坐下。他上任以来还没有哪个科室的医生主动跑到他这里要汇报思想的。这杨燕玲避过医务部越级汇报，莫非摊上啥大事了？
“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想中止那个科研项目。”
“为啥？”
“不合规。我怀疑科主任揽下这个项目的就是为了帮那个药厂老板的药上市。”
杨燕玲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方院长，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到疑虑到复杂。
“杨医生，咱不能主观臆断，凭空猜测，要讲究证据！再说了，当初黄谦来找我帮你说情，你知道拿下这个科研项目有多费劲吗？你现在提出来要中止，那之前损失的科研经费谁来承担？”
方院长心里自然清楚杨燕玲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但作为一院之长，他得照顾到全局利益。当下医院职工工资发放都困难，如果再出科研项目审核把关不严的事，那会对眼科医院的信誉造成多大影响啊！
杨燕玲只想着要尽快把这个不合规的项目停止，但没考虑由此产生的一系列负面影响。据她所知，上面拨付下来的30万元项目经费已经被开支了2／3。何况这期间张璐所产生的治疗费用都被划到了项目经费里。如果要算账，这笔治疗费用又该由谁来承担呢？被方院长这么一问，杨燕玲不吭气了。
“杨医生，不能意气用事啊！咱目光要放长远。等你将来到了科主任的岗位，你就会明白主任的用心良苦了。你看现在医院资金这么困难，我还给你们批了30万元的项目经费，你知道这医院上下有多少眼红着呢！”
方院长端了一杯水到杨燕玲跟前，耐心细致地做起她的思想工作来。
“可是——院长，咱不能是非不分啊！错的就是错的，该咋办就得咋办。你不是一直教导我们做医生的要讲医德吗？”
杨燕玲眼神有点迷茫，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站哪一边了。她想起了方院长在就职大会的诤诤誓言，那“救死扶伤、勇于担当”的使命意识哪里去了？
“杨医生啊！怎么说你好呢？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就会理解的。没错！医生是治病救人的行业，但这治病也是有成本支出的。咱是民营医院，也得讲究经济效益啊！你反映的问题我会找主任好好核实，在问题没查清前你继续做项目。我还指望你们这个项目出成果给咱院带来经济效益呢！”
杨燕玲本来还打算将自己档案造假的事跟方院长说的，但听方院长这么一说，便打消了坦白认错的念头。
“方院长，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杨燕玲还能说啥呢？只是希望你帮我保密，不要让主任知道这事是我说的，免得她给我穿小鞋。”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心里有数。”
方院长笑呵呵地打开办公室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燕玲知道自己再呆下去已没有任何意义了。方院长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一切以医院经济效益为基础。她苦笑着走出了方院长的办公室，随即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方院长顾不得研究财务报表了，一个电话打给眼科主任，让她赶紧到办公室里汇报情况。
接到电话的美女主任从方院长严肃的口气中预感到大事不妙，心里一下子慌了。莫非是医药代表送贵重礼品之事让人住了把柄？还是自己评高级职称找枪手的事被曝光了？忐忑不安的她从病区出来后一路上绞尽脑汁想着各种为自己脱罪的理由。
方院长看到眼科主任慌张的表情已明白杨燕玲所言不虚。他开门见山问道：
“你们那个科研项目进展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出结题报告？”
“院长，这还没满三个月呢！等三个月后如期出报告。”美女主任陪着笑脸故作轻松地说。
“怕是出不来结果了吧？”方院长黑着脸反问道。
“院长，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你是不相信我吗？还是不相信我们这个科研团队？”
“都不相信。你别忘了药房主任因为药的事刚进去，你给我小心点！别跟他一样犯浑！”
方院长并没有直接把话挑明，而是拿药房主任的事给她敲边鼓。美女主任听了这话吓得不轻连说话的声音都哆嗦了。
“院……院长，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我们那个项目确实跟药品有关。你也知道，现在国外的进口药价格太贵。国内有一家药企正在研发促神经细胞修复的仿制药，找了好几家医院作为临床试点合作单位。喏，就是出事的那家药厂。”
听到美女主任不打自招，方院长气得猛拍桌子。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事先汇报？出了问题你担得了责任吗？”
“院长，我知道错了。您放心！这事我来想办法弥补，我保证一定不会给医院添乱！”
美女主任战战兢兢地束手而立，诚惶诚恐地向方院长表态。
“项目经费已经被你们糟塌了大半。口子撕这么大！你拿什么弥补？你看看这月财报的营收负增长，我连给大家发工资都困难。”
方院长把这个月的财务报表甩到她脸上，反剪着双手走到窗口生闷气。
“院长，这样吧！我把这个项目剩下的经费拿给您发工资吧！这课题我另外想办法。”
要说这美女主任拍马屁的功夫确实了得。方院长一听这话心头的气消了大半。他转过身板着脸训斥道，
“这专项经费能挪用吗？你懂不懂财务规矩？这样吧！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把这课题的事了了。”
美女主任看院长根本不领情依然盯着这项目的事不放，心里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她调动全身细胞拼命想补救办法，以此获取方院长的信任。
她想起了杨燕玲陪张璐回张村前给她打的电话，突然有了主意。
“院长，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啥主意？快说！”
“把我们这个项目放到张村去做，一来节约了课研经费，二来也算是给当地老百姓做了公益。”
“张村？哦！许老板刚拿下那里的疗养院项目。也行吧！你先立个方案给我过目。”
“行！我这就回去让杨医生拟个方案。”
美女主任一听方院长基本同意了自己的想法，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正打算离开，又被方院长叫住了。
“你先别着急走，我还有话要问你。”
“啥事？”
“你有没有收那个老板的好处？”
“哪个老板？”美女主任装傻充愣。
“出事的那个啊！你现在不说，到时候被人家咬出来可就麻烦了。”
方院长断定美女主任吃了不少回扣，否则她不会如此卖力地帮人家推销药物。
果然美女主任一听这话吓得惊慌失措，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
“院长，您可得帮帮我！我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我现在后悔死了！求求你！院长，这事您得替我保密，要是传出去我这辈子可就全毁了！”
“你起来说话。其实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那些钱匿名打到咱医院设立的那个慈善基金账户上，到时候即使追究起来还能将功补过。”
“行！我一定按您说的办。”美女主任的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对她来说，方院长现在就是她的那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