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康熙带去了一封密信,说是军务之事重大,希望得到皇上的应允,同意他暂停围剿。十一月份就收到了康熙皇帝的圣旨,说是让十四停止围剿,班师回朝,回京述职。就这样,我又要随十四回那个皇城去了。本来想陪着弘佛留在这里去达旺生活的,但是怕自己的孩子从小像我一样失去了父爱,就狠下心决定跟他回去,为了现在这个让我活下去的动力,以后京城的日子再苦,我都会为了弘佛坚持下去。
班师回朝时我恢复了女儿装扮,弘佛也在我怀里嚷嚷着:“额娘好看。额娘好看。”我对他亲吻一下说:“阿玛带你去的地方,有很多人都比额娘好看,到时候弘佛还会说额娘好看吗?”他肯定听不懂,依然重复着:“额娘好看。”十四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是在暗指他的那些花枝招展的福晋,就冲我说:“跟小孩子说话还拐弯抹角的,你的心机什么时候这么重了。”
我笑瞪他,道:“跟着大将军王行军打仗,看的布阵兵法、暗藏杀机多了,自然学的阴险了。”
他要拉我过去,我马上闪开,逗得弘佛哈哈笑。我们再陪他一起笑。
京城已经近在眼前,我的心思也越来越明显,笑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在马车里靠在十四身上,手里搂着熟睡的弘佛,心却在压抑中快要裂开了。
他柔柔的耳语响起:“回了京,我就奏请皇阿玛,让你做我的福晋。我是有军功的,皇阿玛一定会应允。”
“不行。”我慌忙阻止他。见他眉梢紧蹙盯住了我,就重复了一遍,告诉他,他没有听错,就说:“不行,我不同意。”
“为什么?你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我们的孩子。”他不解,跟我争辩道。
我看了眼弘佛,又看向他,更加坚定地说:“不行,就是因为弘佛,才不可以。若是你一定要这样做,我就和他归隐山林,让你永远找不到。”
“你。”他突然将我推起,站了起来,由于马车在行进中,他踉跄了一下,我马上伸手想去扶他,他已经抓住了车窗自己站直了身体,我突然失落,连这点忙都用不到我帮,我在他眼里,有价值吗?我想帮他,想到发疯。
他站稳看向我,脸上已经出现怒色,声音也大了起来,说:“你不为我想想吗?你怎么永远那么自私?”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说我,尽管我知道自己的自私有多么严重多么可怕,可是被他突然数落,心里像是被捅了刀子,就委屈的哭起来冲他喊道:“是,我是自私,我从小就是孤儿,只跟自己一个人生活,自私是天性,改不了了。”我都被气糊涂了。
“停车。”他朝外面大声吼道。就见马车立刻停了下来,他头也不回的跳出了马车。我被彻底气着了,从来没见他这样对待过我,于是歇斯底里地对他喊道:“出去就别回来。”
只听他冲一个人吼了声:“给爷把马牵来。”停了会儿就是一声:“驾。”然后是马蹄飞奔的声音。
弘佛被我们的争吵声吓哭,拼命的喊着:“阿玛。”我也不哄他,一起陪他哭,我们都是满腹的委屈。不知道车子外的人听到后有何感想,觉得我失宠了吧,我也没有那份心思顾及了,就是有种失宠的挫败感。
大约闹了三四个时辰的别扭,已经到了皇城脚下,双泉探头进来,先看了我的脸色才敢说话:“福晋。”我怒瞪他。他马上改口:“不是,姑娘。爷说让小的先送您和小阿哥回府,说是晚些见过皇上再去找您细谈。”
我本来想很争气的说一声‘不去’的,可是眼下这情形,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就默许了。见我一直不回答,双泉就将头缩了回去,对着车夫说:“回府。”
就这样,到了京城就该伤心了,我与这个地方八字不合的,几乎没有好日子过。回府后虽然走的正门,除了奴仆丫鬟外,没有什么品级高的人出门迎接,当然我的身份也不适合这些,能有一两个伺候的候着已经是给脸了。抱着弘佛一路不语,尽量让他不将头抬起看这些大宅子,怕他和他阿玛一样爱上这里,一辈子禁锢在这里。
走入自己的庭院,翠竹依然摇曳,它们是想我了吧,见了我摇摆的更欢了。
“竹子。额娘,竹子。”我给弘佛画过门前的竹林,他已经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见了它们马上兴奋起来。我放下他,任他朝那些自由奔去,摔倒了也不去扶他,看他自己爬起拍拍身上的灰,继续向前跑去。身边的一个老奴仆见他扑倒,本想上去扶的,见我抬手阻止,就没敢过去,又看见弘佛自己爬起,不哭不闹,打打灰继续跑,很是诧异,转而是点点头,一脸的赞叹,在我面前溜须拍马道:“小阿哥这样处变不惊,以后必成大器。”
我就当没有听见,不去理睬他,任他在一旁尴尬无趣,也让他知道,我们母子是不需要这些的。以前虽然深受十四恩宠,却不曾听见他们对我溜须拍马的,现在见我有了十四的孩子,就知道我的身份怕是要变了,就都扭头变了脸,这种古人的‘臭气’我最讨厌看见。
“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转身看去,是个脸熟的小太监,在哪里见过吗?好像是很亲的人那里。
“姑娘这些年过的可好,十三爷很是惦记。听说姑娘可能随十四爷回来,就差小的过来问安,看看姑娘情况。”那个小太监卑躬屈膝的陈述起来。
只是那一句‘十三爷很是惦记’像是条鞭子,狠狠地朝我抽了过来,弄得我全身酸痛无力。是啊,他是荣子,胤祥身边的人。我怎么会给忘了。原来在京城内,还有一个我爱的彻骨的男子,想了我几年,我却狠心的已经将他忘记。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扶自己的膝盖,好像又开始钻心的疼起来,于是再也站不稳直直的坐在了地上。
众人见状马上凑上来扶我,接着又听见一声激动的喊叫:“小姐。”
我马上抬头,去寻找小金的身影,这个已经成为我家人的孩子,在我决定去死时并没有将她带上,而是留在了十四王府,叮嘱十四若是我不在,一定让人好好保护她,她是我妹妹。只是那时十四不知道我说的‘不在’是指我会死去。
小金已经扑进了我的怀里,哭的像个小孩儿,几年不见,她已经不再稚嫩,像个大姑娘了。“小姐怎么不带小金一起去。这些年,小金都快想死小姐了。”她哭诉着。
我被她压得彻底站不起来,于是拍拍她的背说:“那里太苦了,姐姐不舍得带你受苦去。”
“小姐。”她哭得更狠了,我的腿被这样压着,连带着好久没有复发的腰伤都快要发作了,却不忍心推开她。众人看出了我脸上的痛苦表情忙将她从我身上搀起,又将我慢慢扶起,这个任性的孩子,在我站起来后又一把抱住了我。
“额娘,抱我。佛儿也要额娘抱抱。”一只小手在扯着我的衣角,低头看去,弘佛满眼的羡慕与期待。
“小姐,这是?”小金见他这样叫我,惊讶地喊了出来。
我微笑对她说:“是我给十四生的孩子。”
她的眼珠子快从眼里掉出来了,转而是惊喜,一把将弘佛抱了起来,在脸上蹭着他。弘佛撇撇嘴要哭,我马上拍拍他的背说:“傻孩子,不许哭。她是小姨,她抱你是喜欢我们弘佛。快叫小姨。”
小金感动的看向我,叫了声‘小姐。’我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
“小姨。”弘佛很是乖巧的叫了一声,奶声奶气的引得小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应了声:“唉。”
然后,我才想起,荣子,他是代替胤祥来看我的,那么一定是看到了我和十四的孩子。于是猛地回头看向他,他脸上果然惊愕万分,愣在那里,向前也不是向后也不是。我生孩子的事情从来没让十四呈报过,所以胤祥他们应该还不知道,现在这情形,荣子应该也不知道怎么禀报了吧。
说我过的很好,还给十四生了个孩子吗?
我突然疾言厉色地说:“关于我的这个孩子,弘佛的事情,若是有人胆敢说出去半个字,让旁人知道了,我就让十四爷杀了他们全家。”被我这样一吼,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然后才鞠躬说了一句:“是。”
“说什么,我没听到?”我又补充了一句,表情严肃的可怕,惹得弘佛又快哭出来了。被小金抱在怀里哄逗着。那些奴才婆子见我这样认真,慌忙下跪,齐声应道:“是。”
这样我才放了心,我从来不在下人面前摆威严,摆谱子,但是为了我的弘佛,我必须强硬起来,现在我在为了他活着。
荣子也跪在地上,我上前去将他亲自扶起,然后对着其他人说:“都下去吧,不想死的,就好好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跪着的人又恭恭敬敬地回了声:“是。”于是都低头退下了,没有了刚才的懒散样。
见我和以前不太一样,小金和荣子都有些惊讶,当然刚才摆给别人看的,等那些人都走远了,我马上松下一口气说:“还好,还好,演技不错。”
见我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小金也出了一口气,笑说:“小姐刚才好棒。你看那些婆子仆人,以前哪个真的把咱们放在眼里,刚才小姐几句话,把他们吓得。”说着捂嘴偷笑了起来。我笑瞪了她一眼,说:“小姐不是很棒,是很帅。”她马上应道:“是,是很帅。”
荣子被我们这样一搭一唱的样子弄得不知所措,因为我们看起来不像是主仆关系,而且用词也很现代,他完全不知所云。见我看他,抓着脑门的手马上放下说:“见姑娘安好就行,我这样也好给十三爷复命。”然后抬眼看了我一下,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对他说:
“告诉你们爷,我很好。至于弘佛的事情,你也可以告诉他,只是请他千万要替我保密。”
“奴才知道了。”他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一定要跟他的主子说实话的,可是我又说了泄密要杀头之类的,到底说不说成了他纠结的关键,现在得到了我的允许,他就好复命了。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谢谢姑娘体谅。奴才告退了。”向我打了个千,又朝着弘佛打了个千,就跑走了。
见没有了人,我又一把将小金和弘佛一同抱入了怀里,喜极而泣。她也哭了起来,弘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我们哭自己也张嘴‘哇哇’吼起来。哭累了,心里反而舒服许多,就陪着他俩进屋去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