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细述隐情
阿楠2021-01-12 11:332,413

  自燕王朱棣成功篡位以来,大明王朝便有南北两个都城。南京虽还是名义上的首都,各级衙门却没有实权,朝政中心早已转移到北方了。调任南京成了明升暗降的代名词,官员如在委任状中听到这四个字,一般都是哭丧着脸谢恩的。

  然而南京的生活却意外的不错。远离政局后,人们变得悠闲从容,有时间停下来研究文学和艺术了。永乐一朝才过去八年,南京城已是锦绣遍地。

  沈鉴和铁牛乘着小舟去往刑部,但见两岸的人流熙熙攘攘,不知比顺天府热闹多少倍。

  接待他们的官员姓方名同岳,生着张大饼脸、蒜头鼻子和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不过面目虽难看,此人谈吐倒也文雅得体。

  “沈大人。”方同岳叹气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整个刑部除了在下没人愿意碰这案子了。”

  “哦?为什么?”沈鉴问道。

  方同岳道:“实不相瞒,因为太过危险。毕竟要犯人是个丧心病狂的连环杀手,谁知道逼急了能做出什么事来?”

  沈鉴道:“唔……我说话不好听,不过更离奇、更凶残的案子刑部也应该见过,为何偏偏对这一桩畏之如虎呢?”

  方同岳道:“你有所不知,这案子表面上只死了两个人,可实际却远不是那么回事。”他伸出左手,把食指弯成勾。“这个数。”

  沈鉴惊道:“九人?”

  方同岳点点头:“除了那两个商人,还有七名当官的。”

  七名官员,且不论品级,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大案了。但沈鉴在顺天府却没有听到丝毫风声,这很奇怪,甚至有些不合常理。

  于是他疑惑的问道:“为什么案卷上没有记载这些?”

  方同岳道:“因为那七个人都有明确的死因,所以没法并案。”

  “怎么讲?”

  “嗯……”方同岳敲了敲脑门,努力回忆道:“比如南京清吏司的主事王兆吉,接手案子的第三天坠马摔死,仵作官断定是饮酒过量所致。

  紧接着,同样负责南京刑狱之事的员外郎曹建章,莫名其妙的说自己能见到鬼魂,一天夜里居然被活活吓死了。当时他的丫鬟、夫人都在,绝无旁人谋杀的可能。

  然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自缢、投江、自焚……总之只要和这个案子沾上半点干系,就仿佛被恶鬼盯上了一般,早晚难逃一死。”他叹了口气:“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南京刑部才会向北京求援,希望圣上能派个命够硬的人来解决这个难题。”

  沈鉴和身旁的铁牛对视一眼,问道:“这些情况你们在奏折中说了?”

  方同岳点了点头:“当然。虽然说得很隐晦,但以天子之圣明不会不懂的。”

  铁牛脸色一变,拍桌子道:“好哇,这不是让我俩当替死鬼么?”

  沈鉴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谨言慎行,然后说道:“我们既然来了就没什么抱怨的。请阁下介绍具体情况吧。”

  方同岳苦笑道:“卷宗上记载的已是全部,我只能收集到这么多信息——现在提起这个案子没有哪个衙门愿意配合。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说:胡庆和高五两个人绝不像他们表面上那么简单。”

  “怎么讲?”沈鉴身子向前探,目光炯炯的问道。

  方同岳道:“先说胡庆,这个人的发家史很可疑。他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拥有了规模庞大的商队,手下几百个雇员简直就像是平地中冒出来的一般。可当我们去排查时,那些人却凭空消失了,一个都不剩。所以……所以有人说,他们不是人,是用邪术召唤出的阴兵。”

  沈鉴拧着眉毛沉思半晌后道:“高五呢?”

  方同岳道:“高五更加神秘。我对他知之甚少……或者说毫不了解。但种种迹象表明,高五生前是个呼风唤雨,甚至可以只手遮天的人物。”

  铁牛冷笑道:“只手遮天?莫非这姓高的还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

  方同岳摇摇头:“那肯定不是。我指的不是表面上的‘天’,而是……”他轻轻点了点桌子:“地下的‘天’!”

  一听这话,沈鉴便明白了。和世界上任何地方一样,应天府中也存在两套秩序。地上秩序要靠皇权维持,而地下呢?自然就是黑道。

  沈鉴沉默不语,陷入沉思,片刻后忽然站起身道:“多谢方大人,我有思路了。”他深深作了个揖:“案卷还暂存刑部,请您代为保管。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罢就要告辞。

  可方同岳却摆手道:“且慢!”沈鉴一愣:“怎么了,您还有事?”

  方同岳挠了挠头:“沈大人,按理说把这案子交给你,我的工作便完成了。可是……可是我还要嘱咐一句多加小心!”

  沈鉴略感错愕,在官场上往往很难体会到这种纯粹的善意。

  方同岳继续道:“我虽然也想好好调查,但无奈力不从心。况且我有妻有子,所以……所以只能做到这一步。但是沈大人,我觉得你不一样,你是那种能给人带来希望的人……”

  他又摇了摇头:“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请查下去,我不信坏人总能逍遥法外,更不信世上没有天理。”

  恍惚间,沈鉴仿佛又看见逝去的战友。他忧郁的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两人离开刑部,铁牛拉住沈鉴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沈鉴道:“这儿说话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于是两人转过一条街,找到家清净的酒楼坐下。沈鉴反问道:“你的看法呢?”

  铁牛揪着胡子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毫无头绪。而且我也有点害怕,万一方同岳说得是真的……”

  沈鉴大笑道:“堂堂军汉,不怕强敌却怕鬼神吗?放心好了,那些是不可能存在的。”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敛起来:“但毒药、恐吓、暗杀可确确实实存在着。凶手如此丧心病狂,更说明了一个事实:此案背后有巨大的利益驱动,否则绝不会做到这一步。”

  铁牛想了想:“你是说……”

  沈鉴道:“没错,我指的正是开中盐市的专卖权。这些年来,胡庆几乎垄断了这门生意,不说富可敌国,也绝对是称雄一方的大财主。这样的财路,谁不眼红?

  胡庆是北方人,能够解决售盐的事。可漕运呢?要知道在一条大运河,在河面上讨生活的强人不比河下的鲫鱼少。胡庆要靠谁来摆平他们?”

  铁牛道:“你的意思是高五?”

  沈鉴道:“有这个可能。因为这样一来,整件事情就清晰了:胡庆和高五两人共同垄断了开中贩盐的生意,使某些大人物的利益受到影响。如今他们不愿再忍下去,便动手做掉两人。这样的解释岂非合情合理?”

  铁牛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沈鉴道:“证实这个观点,查清两人的关系。”

  铁牛挠了挠头:“可是咱俩人生地不熟,在这偌大的南京城却难办了。”

  沈鉴笑道:“咱们不用动,要让目标来找咱们。”说罢他在桌上拍下两枚大子儿,说道:“走。”

  铁牛不解:“干嘛去?”“借钱!”

继续阅读:第二十三章 诱贼有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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