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少女再度下马,沈鉴这才细细打量她们的相貌。
为首的女孩儿身量高挑,梳一对抓髻,圆圆的脸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穿粉红色连衣裙。
她张口道:“唉妈呀主人,我们可老想你了!你搁这儿干啥呢?咋还跟自己人整上了呢?”听口音像是辽东人氏。
第二个少女抿嘴一笑,对那圆脸少女道:“桃儿姐,你怎么如此冒失?还没给主人请安呢。”她身穿淡黄罗衫,鹅蛋脸,眼睛弯弯的,笑起来莫名的亲切动人。
只见她轻飘飘下拜道:“杏儿见过主人。”又大大方方的朝沈鉴行了个礼:“也见过这位官人!”
粉衣少女一拍脑袋:“这事整的,我都给忘了。”对赛儿道:“主人好!”然后瞅了沈鉴一眼,虎头虎脑的咧嘴一笑,跑到一旁。
这时第三名少女才姗姗走来。她穿一袭青衣,细眉长目,似乎极为内向,微微一欠身脸便红了。
赛儿向沈鉴介绍:“沈郎,她们仨是我的贴身侍女,桃儿、杏儿和梅儿……”不等她说完,桃儿便大呼小叫道:“你姓沈?你就是主人相好的啊?”
杏儿忙一捂她的嘴:“别胡说……”然后赔笑道:“我们桃儿姐嘴没把门儿的,让大官人见笑。”
沈鉴和赛儿相视一笑,事到如今他俩也没什么好忸怩的,因此并不见怪。
唐赛儿道:“说正事。你们仨为何在这儿?”桃儿掰开杏儿的手道:“还不是让傅文斌气的?我跟你说,那个王八犊子老坑人了……”
赛儿赶忙一摆手:“你先等会儿!”又对杏儿道:“你来讲。”
杏儿娓娓道来:“是。主人,自从您离开以后傅文斌愈加猖狂,他先是把咱们的娘子军排挤出中军,然后大肆安插亲信,现在圣教中一切指令几乎都出自他手。不仅如此,他还随意扩军,什么亡命之徒、山贼响马,全都招进来了,现在军中乌烟瘴气,我们仨实在受不了那些人才出来散心的。如今您回来,总算有人能做主了。”
赛儿点点头,又问:“佛母怎么样?”
杏儿叹了口气道:“如此乱局,不知为何佛母却迟迟没发话……婢子不敢揣测什么,可能是她老人家另有深意吧。”
桃儿大声道:“有啥深意呀,我看就是傅文斌把佛母给控制了!说书先生说这招叫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操也用过。”
别瞧这桃儿大大咧咧,但看大事却是三人里最透的。唐赛儿不禁点头道:“不错,我早在青州时便得知傅文斌有不轨之意。如今我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扳倒,让大权重回佛母手里。”
三名婢女听了齐刷刷下跪道:“奴婢愿为主人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沈鉴想了想道:“赛儿,帮佛母夺权需要依靠你的娘子军,但她们被调到外面,此事只怕有难办吧。”
赛儿一听也蹙眉道:“你说的是……”
这时杏儿站起身:“主人,婢子却有一计。”
众人眼睛一亮,桃儿大声道:“那你说该咋整?”
杏儿道:“傅文斌那老贼诡计多端,身边又有大批护卫,暗杀他实在是难于登天。但若布下陷阱以逸待劳,或许可以诱他上钩……”
桃儿道:“快拉倒吧,暗杀不行,机关陷阱就好使了?我要是傅文斌甭管你说啥就俩字:不去!你能咋的?”
杏儿笑了笑:“万一是个你没法拒绝的事情呢?”
她转身对赛儿道:“目前傅文斌迟迟不肯进军济南府,除了藏污纳垢外还纠集人手盖了座高逾百尺的塔,名曰‘逍遥楼’。”
赛儿一愣:“大战在即,他怎么有心思搞这些事情?”
杏儿道:“傅文斌说逍遥楼是给佛母盖的行宫,但婢子以为那纯粹就是座监狱。估计老贼觉得把佛母带在身边要时时提防,但关起来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唐三娘点了点头:“说的在理,讲下去。”
杏儿道:“那逍遥楼虽然坚固,却全部使用木材建造,一旦失火将极难扑灭……”
赛儿疑道:“你想用火攻?佛母的安全怎么办?”
杏儿跪下道:“婢子这也是万不得已之策。逍遥楼防备森严,若无声东击西之法怎能对付那么多守卫?”
桃儿在一旁道:“太磨叽了,还不如干脆杀上楼直接救出佛母呢!”
这时一直思索的沈鉴却说道:“不行。若傅文斌不交出兵权,白莲教定会引发内乱。你们不要忘了,济南府有柳升坐镇,他若看准时机出击,我们必败无疑。所以救佛母和除掉傅文斌,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缺一不可。”
赛儿一皱眉:“这么说还得先营救佛母?”
沈鉴道:“对。先救佛母,再于傅文斌不知不觉时放火烧楼引他入瓮。”
赛儿叹气道:“但潜入逍遥楼谈何容易啊!”
桃儿、杏儿和一直不吭声的梅儿面面相觑,都清楚这是实情。
但沈鉴微微一笑道:“此事容易。我不是白莲教的叛徒吗,难道你们不悬赏追杀我?”
桃儿抢着道:“当然追杀了,还有悬赏呢!谁抓住你沈大官人赏金千两,封香主,还能受佛母亲自接见……”
沈鉴道:“那把这好事让给你们不就行了?”说罢哈哈大笑。
三名少女一愣,面露喜色,齐声道:“此计可行!”
但不料唐赛儿紧皱眉头并不作声,杏儿赶忙拉了下两人的袖子。三人中数她最会察言观色,马上瞧出三娘不愿让情郎涉险。
沈鉴当然也看出来了,对三娘道:“赛儿,不用担心。你我同生共死,难道你去救佛母,我能坐视不管吗?说到底咱们俩都要在一起的。”
唐赛儿听了,脸庞不禁飞上两朵红云,低声道:“别人在呢,胡说什么……”
三个少女虽未经世事,但也知道这是情话,忙将脸别向一旁,手脚都不自在。
沈鉴意识到有些不妥,干咳两声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吧。”桃儿忽然一指仍匍匐在地的教徒道:“这些人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