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那声音问道。“既识我本相,为何不速速解开封印?我会让全世界匍匐在你脚下整整一百年。”
沈鉴笑了:“做一百年你的奴隶吗?我才不干那种傻事呢!”他挺起胸膛道:“只要我沈鉴在,你就休想出来。”
金棺中传来一声怒吼,声音对沈鉴大骂道:“可恶的蛆虫,我会将你碎尸万段!来人呐,把他拖下去杀头,杀头……”
沈鉴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他发只要不拿天命人当一回事,声音会自动消失。说白了所谓天命不过是人们自己造出来的神。
这时宝船的风帆出现在天际,他们循着白灵一路播撒的血迹而来,沈鉴得救了。
朋友见他安然无恙,都松了一口气。
众军士将金棺打捞上船,呈在郑和眼前。郑和不敢擅动,将金棺置于舱底后返航。
只见一路上尽是舰船残骸。
原来他们在漩涡中厮杀时,外面的舰队也在激烈的交火,明军以惨痛的代价全歼苏门答腊联军。经此一役,大明在南洋的地位再无人可以动摇。
郑和清点战损,所的人、物皆能对应,却唯独不见海蝎子和他的“铭恩”号。
后来路过九节岛时,沈鉴远远望见帆影一闪,一支蝎子状的号炮升上天空,那应该就是朋友的告别了。他终于还是选择做一名无拘无束的海盗。
第四次西洋之行结束,舰队返回到北京觐见大明天子,叙述南洋之奇遇。
皇帝龙颜大悦,当场擢升佟刚为天津卫水师提调官、赵铁牛为山西大同府左路镇抚使,即日赴任。
蛮王白鹿·托拉纳因奉大明为正朔,则被赐金印一方,玉带一条,明珠百颗,并永为南洋之主。这一次托拉纳没有逃,他在几个月的奇遇中明白了什么是责任。正如沈鉴所期盼的那样,他会成为一代明君。
然而托拉纳终究是小孩儿,见皇帝一直没封赏沈鉴,不禁心中焦急,脱口而出道:“陛下,请您把赏我的东西分一半给我大叔吧!”
皇帝一愣:“你大叔是谁?”
托拉纳指了指身后毕恭毕敬的沈鉴道:“他呀。”
此次寻找天命人之行,沈鉴居功至伟,皇帝本要重赏。然而被托拉纳一说,却忽的起了疑心。
他想道:舰队中隐藏的锦衣卫曾密报,说沈鉴其人在南洋广施恩威,王舍国遗民视之如神明一般。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他若效仿陈祖义、苏干剌,朕岂不是养虎遗患吗?
念及至此,皇帝便隐隐动了罢黜沈鉴的念头。
当然,此刻他不能表现的如此小气,而是大笑道:“真是孩子话。你是王爷,你沈大叔是臣子,岂能相提并论!”
说罢转头问沈鉴道:“沈爱卿,你说呢?”
沈鉴慌忙跪下道:“臣有罪。”
皇帝对沈鉴诚惶诚恐的态度很满意,于是点了点头道:“爱卿,我让你寻找的天命人究竟如何了?”
沈鉴道:“启禀陛下,天命人只是具死尸,在海中深埋多年。其那些传言是有人心怀不轨,借机造反而已。如今南洋已定,再没人提什么天命人的传说。目前臣已命人将其运至午门外,可以随时呈上。”
朱棣一听,哈哈大笑。他本来就不信什么天命人之说,只是要以此为契机铲除海外反对大明的势力。现在正事已毕,一具棺材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便挥手道:“算了,不看也罢。怎么说也是个国王,以亲王之礼葬在西山碧云寺吧。”
听皇帝如此说,沈鉴不禁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抵抗天命人的诱惑,那个人一定是朱棣。
当然,这不是因为朱棣高尚,是因为他已经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天命人有白灵守护,而朱棣呢?他可以造出派出庞大的舰队远赴南洋将其斩杀,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可以说,大明是一条更大的鲸鱼,而它的力量是无与伦比的。
最高权力具有唯一性,第二份权力对于朱棣而言毫无价值。这是他对天命人失去兴趣的根本原因。
最后,皇帝说道:“爱卿,你的功劳太大。该怎么赏,我再和众人商议吧。”说罢打了个哈欠,挥手道:“散班!”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沈鉴的原职被顶替,他只保留俸禄,不再负责任何具体事务。时间一长,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但沈鉴却仍对天命人感到忧虑。他总觉得这个魔鬼有朝一日会再次破土而出。
于是他在碧云寺讨了个房间,整天看守着天命人的坟墓。他要兑现自己的诺言:只要在一天,就绝不会让放天命人出来。
果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舰队返航的三个月后,紫禁城即将完工,碧云寺墓地中忽然夜夜震动不止。和尚们议论纷纷,皆不敢靠近。
而沈鉴在墓旁打了个帐篷,拿着武器住进去。他已打定主意,若是天命人出世,就算拼掉性命也要将其斩杀。
某一天,雷电击中了紫禁城大殿的房檐,大火熊熊燃烧,三天才被熄灭。然后各地报告洪灾、地震的折子雪片般飞进朝廷。
于是皇帝震怒,把钦天监官员一个个拖出午门打屁股,可最后也没人说得清究竟怎么回事。
只有沈鉴明白,天命人要发威了。
他日夜等待着和天命人决一死战,然而九月末的一天,一位僧人的到来终止了这个事件。
片片红叶飘落在山道上、寒潭中,僧人沿着生满青苔的小路走来。
他还不到四十岁,身长七尺五寸。虽然只穿一见灰布僧衣,但举手投足间极为雍容华贵。碧云寺方丈一见此僧立即奉为上宾,不敢有丝毫怠慢。
僧人说明来意,只要见沈鉴,方丈当即将他引入后园。
后院里是一片浮屠,沈鉴持刀而立,紧紧盯着正中央一块无名墓碑。
僧人望见他的背影,忽然高诵法号道:“沈施主,贫僧听说大明有灾,因此特来相助。”
沈鉴头也不回的答道:“别来送死,这不是你能管的事情。”
僧人笑了笑:“万事皆有因果。沈施主岂知小僧不是这‘天命人’的‘果’?”
沈鉴猛地一回头,上下打量他道:“和尚是何方神圣,怎知天命人的事情?”
僧人道:“贫僧法名沧海珠,和这天命人多少有些关系。”
他凑近沈鉴耳边低声道:“沈施主,大明的事我最清楚不过,谁叫我过去做过皇帝呢!”
沈鉴大惊:“莫非你是……”
和尚笑眯眯的摆了个“嘘”的手势,对他道:“所以只有我能对付所谓的‘天命之人’。”
虽未明言,但沈鉴已然猜到他的身份。此人便是在大火中失踪的先帝朱允炆。
但见沧海珠只身向墓地走去,沈鉴呆立在原地。
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失声道:“陛……不,和尚!那天人们在南京遍寻你不见,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
沧海珠已褪下斗笠,挽起袖子。听他如此说,不禁长叹:“对,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去,而且一活就是这么多年……”
他目光闪动,思绪回到纷飞的战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