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把这些都说清楚了，苏月婵心里那关一定是过不去的。
苏月婵就是需要那么多的安抚，需要旁人说的话超过她说的，她才会有安全感。
“让本王猜猜。”江玉绝故作神秘的看向苏月婵，调皮的眨了眨左眼，“你此时心里是不是在想我是不是疯了？”
江玉绝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苏月婵第一次和江玉绝站在视线平齐的角度，她有些好奇的仔细看了看江玉绝的面容，把江玉绝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了心里以后。
但她心里的怨恨突兀出现。、
苏月婵没有遮掩住眼里的怨恨，江玉绝就清清楚楚的看清楚了苏月婵眼里的神色变化。
江玉绝心里莫名一颤，他不明白怎么之前都还好好的苏月婵，只一刹，就变了。
“月婵？”
苏月婵手攀在江玉绝肩膀上，这分明是恋人间最亲密的举动，但江玉绝却没感觉到苏月婵对他的情意。
苏月婵重复了之前问江玉绝的问题：“王爷，你愿意接纳这样的我？”
江玉绝一向握的很稳的手，此时竟然有些颤抖。
因为江玉绝抱着苏月婵的举动，所以苏月婵可以很敏锐的感受到江玉绝手臂肌肉上的颤动。
苏月婵眼里的怨恨，夹杂着深 入骨髓的悲伤。
她摊开了自己最真实的样子面对江玉绝。
江玉绝第一次面对真实的苏月婵，这些负面情绪对他来说本没什么的。
再可怕又能可怕过战场上吗？
可露出这种情绪的是苏月婵，江玉绝一时就受不了了。
他也被迫和苏月婵共情，体会苏月婵那种深 入骨髓的悲伤。
江玉绝皱着眉：“为什么？”
“这件事就不能让它消失吗？”
“埋在我们的默契之中吗？”
“月婵，我们以后都不要提这件事了，好吗？”
江玉绝很认真的和苏月婵商量着。
“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像之前一样生活，好吗？”
苏月婵感觉到那股悲伤，悲伤和怨恨不一样。
恨让人有力量，悲伤却只会让人丧失力量。
心脏每一次的跳动，都是一层更浓重的情绪覆盖上来，如同海浪。
每一次击打，都会消磨人站在海里的力量。
苏月婵很熟悉这种感觉了，这种无力的，让人失去力量的悲伤感，她从李清薇，从李府那里体会过无数次。
随后她又在江玉绝身上不断体会到。
她不能减除这种感觉，甚至不能抵抗，不能让它彻底消失。
但她学会怎么和这种悲伤共处了。
苏月婵反过来从悲伤中汲取力量。
她只用关节稳定住自己的身子不摇晃，其余的力量都从江玉绝身上汲取。
她像藤萝，可她不是只会随着大树一同生长的藤萝，大树死亡她也会死。
她会主动的吸取大树身上的力量，这种吸取带着点疯狂的意味。
像什么呢？
苏月婵一时想不到。
像吸血虫吧。
苏月婵为自己找到一个绝妙的比喻而开心。
江玉绝就看着苏月婵从一开始的沉默，慢慢勾出一个笑容，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
可江玉绝难得的感到一阵胆寒。
这种感觉从他第一次上过战场以后，就消失了，没想到苏月婵还会让他感受到这种感觉。
“为什么要不提呢？”
苏月婵笑得艳丽，话语也貌似正常一样。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正视这个问题呢？”
“江玉绝。”
“你不敢回答我吗？”
无法形容苏月婵叫出江玉绝名字时，江玉绝心头的感觉。
他发现苏月婵真的是很大胆，大胆到敢直呼他的名字。
可江玉绝心里丝毫没有愠怒之感，只觉得特别。
敢叫他名字的人很多，崔嬗不就是天天直呼他的名字吗？
可苏月婵不一样，苏月婵从前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哪怕对他不亲近了，也是叫他王爷。
像现在这样叫他的名字还是第一次。
江玉绝笑了。
他发现他们两个今天好像个傻子，竟然一直笑。
但江玉绝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也许他和苏月婵一样，都是个疯子吧。
江玉绝心里想着，可话语却是极端温柔的：“月婵，有些话不能说开。”
江玉绝的眼眸第一次溢满温柔：“彻底说开的话，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苏月婵觉得自己心头好像被击中，她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江玉绝。
鼻子有点轻微的塞感，她要哭了吗？
苏月婵想。
但她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自己的眼泪，反而是觉得自己的手腕越来越疼。
苏月婵不自觉把自己的手腕按在江玉绝肩膀，抵着疼痛的位置，缓缓消解着她的痛苦。
“怎么过？”
“不就是那样过？”
苏月婵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
她知道很多道理，可是这些道理都只是道理，人不亲身经历，是无法明白道理是怎么成为道理的。
而当人明白道理之后，就又有点太晚了。
所以活着多难啊。
你想听前辈的话，老老实实，安安稳稳，一步不错的过完这一生。
可偏偏内心又会拉扯着你，这是人的天性吗？
还是什么呢？
苏月婵想不明白。
所以她缓了缓，等自己情绪慢慢平稳以后，才向江玉绝继续要求着，要他说出他的想法。
“我要听，我要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江玉绝知道苏月婵很倔强，她既然这么想知道答案。
那自己……
还是不能告诉她的。
所以江玉绝抱着苏月婵的身子，把她抱进了卧房。
苏月婵睡的床很简陋，和她在王府里的根本没办法比。
江玉绝匆匆环视过一圈苏月婵床帏间的装饰，苏月婵在这睡的八个月，看样子真的只是当一张床来用，什么私人物品都没有添置。
苏月婵任凭江玉绝把她视若珍宝的放进了床里，又慢慢拉下了床帘。
屋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
外面的夕阳即将走到尽头，此时再被屋瓦和床帘一遮，人几乎看不清屋里的景象。
苏月婵呆在这个环境里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光线间的转变。
江玉绝俯下身来，认真的帮苏月婵把发髻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