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淼淼站起来走到桌前，将倒扣在桌上的茶盏正过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那茶还是今日早晨的时候，小娟早早进来泡好放在桌上的。
她垂眼看着碧绿的茶水里面，有零星的茶叶旋转着打着圈儿，不禁感慨道：“他们明明也是人，却为何如此难以得到尊严。”
司楚霖也沉默了半晌，他搭在裘淼淼肩上的手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但是小娟受到的委屈，我是定然要讨回来的。”
裘淼淼抬起眼睛看着他。
她不过是旁观者，是看客，如今身在其中，才最能够体会到这里面的无限心酸与不公。
司楚霖抿了抿嘴，一向沉着的他竟是第一次慌了手脚，即使看起来与平日里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内心却是万分的手足无措。
裘淼淼话语中带着的一些悲悯之情深深地触动了他。
他的身子僵住几秒，随后才慌手慌脚地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这笨手笨脚的样子一下子逗笑了裘淼淼。
她眼中还含着泪，扑哧一笑：“都说司家的少帅一向是老奸巨猾，成熟老道，怎么在我看着，倒像是个刚学会安慰人的孩子？”
司楚霖知道她是体谅他心中难受，在尽力转移话题，不禁淡淡一嗤，强势起来，将她的头一把按在自己的肩上：“少说两句，没人会骂你。”
裘淼淼白他一眼，却也是乖乖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二人正自温馨，忽然听见有人敲了敲门：“大少奶奶，您在里面吗？”
裘淼淼连忙坐直了身子，道：“进来吧。”
门被吱的一声推开，张妈走了进来。
她一张老脸上满是焦急，不住地跺脚：“小娟不见了！”
“什么？”
裘淼淼一把站起来：“方才不还说在房里吗？”
张妈直叹气：“是啊，但是方才一进门，里面什么人也没有！到处都找不着，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怕这孩子死心眼，想不开啊！”
裘淼淼抿了抿嘴，目光变得冷静起来：“张妈，不要慌，既然开始在房中，那么现在消失定然是要走出房门。出府的门有几个？”
在她的影响下，张妈逐渐地镇定下来，顺着她的思路回答道：“原本是有两个的，但是最近因为防贼，把后门封上了，如今进出府就一个门。”
裘淼淼沉思了一瞬：“那么便是说，只要问一问守门的警卫，便可以知道小娟是否在府内了。”
司楚霖眼中划过一抹赞赏。
张妈连连点头：“我这就去问。”
于是分了两拨人，一拨在府里地毯式搜寻，却半个人影也没有找到。
于是另一批人就跟着裘淼淼出府寻找。
门口的警卫都是司大帅从军队里面选出来的，因此也不存在偷奸耍滑的情况，府里进进出出的人，他们是记得一清二楚。
见到司楚霖跟着裘淼淼二人，便一五一十地将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少帅身边的那个丫鬟，我们兄弟们都是认识的，方才不久前，就见她走出去了，气色好像还不错，瞧着健健康康的，没有什么问题。”
说话的这个小伙子长得高高壮壮，一副精明的模样，显然是想要在少帅面前留个脸，因此一问就说个没完。
司楚霖捏了捏鼻梁，打断道：“她往哪儿走了？”
这小伙子一愣，随即伸手指道：“往东边走了。”
司楚霖简洁地一颔首，抬脚就往东边走去。
裘淼淼便跟在他身后，还没跨过门槛，就看见那个小伙子凑上来，讨好道：“大少奶奶，小的叫刘驰，少奶奶听个名儿，心里记着小的一次。”
裘淼淼心里急，但也不得不停下来匆匆点了点头，才得以拔腿追上司楚霖。
这一行人一路走一路搜寻，但是终究是没有什么收获。
再往东就出城了。
裘淼淼内心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起来。
她站在城门前，望着来讨她示下的下人道：“现在天色不早，我知道大家在公馆里还有各自要干的活，这样，愿意跟着我去找苏娟的就跟着我去，不愿意去的就可以回去。”
众人听了这话，竟是纷纷告退，只留下张妈一人。
裘淼淼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守城的士卒，语气中满是坚定：“今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小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司楚霖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上前与守门的士卒交涉了一番，半晌才回来道：“确是有看见苏娟往那边山上去了。”
裘淼淼听他语气沉郁，心下也大叫不好，但是仍旧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好，我与你一起去。”
那座山不高，也不大，只能算是一座小山丘。
裘淼淼一行人走到山腰上，就看见山崖边一棵歪脖子树上，挂了一个人。
正是苏娟。
张妈哭叫一声：“小娟啊——”
裘淼淼腿都软了，却还是紧赶几步上前，和司楚霖合力将苏娟解了下来。
自然是已经没有气了，连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司楚霖默然看着面前了无生息的女子，足足沉默了一柱香的时间。
裘淼淼担心得很，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楚霖？”
司楚霖紧紧闭了闭眼。
怪不得守门的士卒说苏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面前的躯体确实是栩栩如生，和活人无异，连衣裳都是簇新的，从头到脚都是一副已经准备好要赴死的模样。
对于他来说，苏娟和小李都不仅是生母留下来的心腹，而且还是一直陪伴他长大的朋友，甚至说是家人。
他对外人一向都是冷心冷情的，只对自己珍视的家人，是一腔的赤诚。
但是碍于司大帅，碍于这个爹爹，碍于他目前手上并没有掌握能够无视他父亲权势的军权。
所以他目前能做得最大程度的事情，无非是将司天赐往死里揍一顿。
总有一天，司楚霖的眸中掀起黑沉沉的滔天巨浪，总有一天等司天赐没有了这些屏障，那时候他定然要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