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瑜抬眸,语气严肃:“不久前中过毒?”
夏元神色微白,只觉内阁中的气氛忽而变得沉肃,丝毫没有方才轻松的模样。
见夏元不愿多说,顾瑾瑜转眼恢复了笑容:“罢了,你的眼疾,我定会给你治好,还有你的身体,不好好调理的话……”
顾瑾瑜忽而一顿,没再说下去。
夏元薄唇微抿,在顾瑾瑜正欲出去之时,忽而淡淡开口:“在下寻过大夫,都说,在下熬不过今年,怕……便是这几日了。”
即便是如此,那些人还是等不及。
一日未见到他的尸体,便一日都不会善罢干休。
夏元那看不见的眸里暗暗蒙上了一层不甘,又带着一丝绝望,最终释然。
“我已病入膏肓,就算能治好,我也已经等不起。”夏元缓缓闭上眼睛,像是最后的那点希望也在此刻掐灭了一般,神情如死灰,静静的等待着身死的命运降临。
房中气氛忽而凝重,可顾瑾瑜好像丝毫不觉,话锋一转,问道:“你说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可是住客栈?”
夏元微怔:“还……”
“不如就在我这回春堂住下吧,我这有房间,是专门给病患用的。”顾瑾瑜笑道。
夏元拧眉:“在下的话,夫人可是没听懂?”
“我才是大夫。”顾瑾瑜好笑:“你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作甚?我方才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是因为我能治得好你,有我在,便没有什么死不死的问题。”
“我的眼疾无人能治,所有大夫都试过了,包括……”南国皇宫的御医!
“哈哈,笑话。”顾瑾瑜笑了两声:“我这个大夫你就没试过。”
“……”
“想那么多作甚?你既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那更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不是么?”顾瑾瑜笑了笑:“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曙光’。”
此话一出,夏元内心猛地一颤,似乎刚被自己掐灭的那丝小火苗,又在心里燃了起来。
不管夏元同不同意,一敲板,顾瑾瑜就把他留在回春堂了。
纵使夏元身边的东辰不乐意,可夏元出口,也轮不到他反对。
只不过,夏元有个条件,他宿在回春堂的事,希望顾瑾瑜别大肆宣扬,用夏元的话说,就是喜好安静。
这是小事,顾瑾瑜自然答应,况且她也没有八卦别人的习惯。
将夏元安置在后院的厢房后,顾瑾瑜见天色也暗下来了,便吩咐书兰去小厨房给他炒两个小菜,让他把肚子先填饱。
自己则到诊堂唤了一声:“韵白。”
因回春堂没病人,韵白显得有些无所事事,见顾瑾瑜唤他,恭敬了一声:“夫人?”
“这几日,你好生照看夏公子,他若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他。”
韵白恭首:“是。”
“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给夏公子看病?”顾晨轩问道。
顾瑾瑜挑了挑眉:“怎么,你也觉得不好?”
“并非,只是夏公子似乎很不愿意。”
“我也知道。”顾瑾瑜给自己倒了杯茶,掩着面纱喝下,才说道:“没钱的百姓若得了眼疾,瞎了便是瞎了,可有钱的公子得了眼疾,定是寻遍大江南北的大夫,也要把眼疾治好。”
“我本寻思着,他应该是属于后者,却没想到是我想错了。”
“那姐为何还要强买强卖?”
顾瑾瑜睨了他一眼:“怎地这般说我,我见他不愿意,便觉他是有什么苦衷,心想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金口已开,我又怎么能把说过的话收回?”
顾晨轩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家姐姐,怎么听着哪哪都觉得奇怪呢。
顾瑾瑜莫名心虚,剜了他一眼:“我在你心里便是这般没有威信?”
顾晨轩咧嘴一笑:“姐这般说,我自然相信,却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只是姐不说,我便不问了。”
顾瑾瑜狠狠的揉着他的头:“越发会卖乖了!”
“疼!姐!疼!”顾晨轩连躲都没地方躲,只能受着。
就在这时,白凡忽而从门外进来:“娘娘。”
顾瑾瑜微怔:“白凡,你怎么在这?”
白凡恭首,正欲说话,却听到一声沉磁的声音传进顾瑾瑜的耳朵:“本王来接爱妃回府。”
话落,便见夜北溟出现在回春堂门口,玄色的蟒袍将他的气势衬得凌厉,锋利而沉敛的长眸如一池深潭,轻勾的薄唇似扬着一抹狂妄,如王者降临般,才刚踏进回春堂,堂中之人便不敢随意造次。
“见过王爷。”顾晨轩恭了恭首。
夜北溟勾唇:“本王更喜欢顾少爷上次的称呼。”
顾晨轩微微抿唇:“晨轩前些日子多得王爷照拂,若没有王爷,晨轩定不可能在牢中相安无事,自那时起,晨轩便对王爷起了敬重之心,遂,不敢在王爷面前造次。”
“无需生分。”夜北溟沉笑:“瑜儿乃本王爱妃,你既是瑜儿胞弟,那便是本王的胞弟,何有不照拂之理?何况,顾少爷无罪,便更不该受那牢狱之苦。”
顾瑾瑜心脏微微一颤,抬眸,却见夜北溟眸中毫无波澜,袖中小手微紧,想来他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笑道:“臣妾刚好有事要找王爷,既然王爷来接臣妾,那,飞云……”
她唤了一声:“你送晨轩回顾国公府。”
飞云领命:“是。”
夜北溟眉尖微挑了挑,这小野猫鲜少有事找他。
不过才一句话,便让夜北溟心中生起期待。
突然,锋利的长眸微沉,如盯猎物一般直视诊堂后门。
东辰堪堪避开他的视线,躲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喘。
“王爷?”顾瑾瑜好奇的唤了声。
夜北溟薄唇微勾:“今日收治了病人?”沉磁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长眸垂睨着顾瑾瑜,如洞穿了一切。
顾瑾瑜努着小嘴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是从外地来求医的,还未有住处,想到他的病情棘手,臣妾便让他住在回春堂后院的厢房中。”
反正肯定不是来经商的。
夜北溟只笑了一声:“原是如此。”
顾瑾瑜跟顾晨轩一走,回春堂便打了烊。
后院厢房,夏元在床榻间正襟危坐,东辰从门外进来,恭首:“公子,她好像是大秦摄政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