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走出地下密室时,沙漠的夜风正卷着黄沙掠过据点。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与焦糊味交织在一起,刺得人鼻腔发疼。
可他却像毫无所觉,只是漫无目的地,踩着满地狼藉往前走。
周身的魔焰,虽已收敛,眼底的猩红,却比之前更浓。
这场酣畅淋漓的杀戮,不仅没浇灭他心中的戾气。
反而像给心魔,喂了养料,让那股嗜血的欲望,在心底疯长。
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地微微颤抖,渴望着下一场“宣泄”。
他踉跄着走出,盗匪团据点的范围,脚下的黄沙,被夜露打湿,踩上去软绵无力。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沙丘上,站着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那身影纤细挺拔,发丝被风吹得,微微飘动,侧脸的轮廓像极了蓝云溪。
“云溪?”吴邪猛地顿住脚步,心中的戾气瞬间褪去大半。
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快步朝着沙丘跑去,眼眶不自觉地发热。
可越靠近,那道身影就越模糊,直到他跑到沙丘顶端,才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黄沙在夜风中翻滚。
“我……看错了?”吴邪站在沙丘上,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空虚。
可下一秒,耳边突然响起黑子,粗犷的声音,又带着几分失望。
“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们当初说好要守正道,护苍生,不是要变成这样的杀人魔头!”
他猛地回头,身后依旧只有空荡荡的沙漠,可那声音却像在耳边炸开,一遍遍重复着“杀人魔头”四个字。
紧接着,蓝云溪温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哽咽:“吴邪,我不要你为我变成这样……停下好不好?”
两道声音在他脑海中交织,时而指责,时而哀求,让他头痛欲裂。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指甲深深掐进头皮,试图驱散这些幻觉。
可越用力,眼前的景象就越清晰。
他仿佛看到蓝云溪,躺在玉床上,脸色苍白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失望。
又看到黑子醒来后,得知他血洗盗匪团,愤怒地摔碎了手中的药碗,质问他“忘了初心”。
“不是的……我只是在报仇……”吴邪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
他想为自己辩解,可连他自己都知道,此刻的杀戮早已超出了“报仇”的范畴,更多的是心魔,在操控他的欲望。
体内的正道之魂,似乎也被这些幻觉唤醒。
开始与心魔激烈对抗,让他时而觉得愧疚难当。
恨不得立刻停止一切,时而又被魔性裹挟,觉得“斩尽邪祟本就该如此”。
夜风越来越冷,吴邪蹲在沙丘上,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幻觉与现实的边缘痛苦挣扎。
他不知道这些声音,是真的来自心底的良知,还是心魔故意制造的幻象。
只知道每多一分挣扎,体内的两股力量,就撕扯得更厉害。
仿佛下一秒,他的灵魂就会被彻底撕裂。
远处的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可吴邪却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更深的黑暗,找不到一丝光亮。
吴邪的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带着难以支撑的沉重。
整个人如同失去魂魄的行尸走肉,朝着炎夏边境的方向踉跄挪动。
沙漠的夜风,卷着沙砾打在他脸上,他却连抬手遮挡的力气都没有。
满脑子都是蓝云溪与黑子的指责,那些声音像无数根细针。
密密麻麻扎在他的心上,反复撕扯着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神智。
“你是个嗜血的恶魔……”
蓝云溪温柔的嗓音,此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
他仿佛还能看到玉床上的她缓缓睁开眼,眼底没有往日的柔情,只有失望与疏离。
那目光落在他身上,比沙漠的寒夜更让他难受。
紧接着,黑子粗犷的抱怨又砸了过来:“忘了道人本分!忘了初心!你这是要彻底堕入魔道啊!”
那语气里的愤怒与惋惜,像重锤般砸在他的胸口,让他连呼吸都带着疼。
他停下脚步,扶着身边一棵枯瘦的骆驼刺,试图站稳身子,可脑海里的声音,却越发混乱。
他想辩解,想说自己只是在为他们报仇,想说那些盗匪本就罪该万死,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力的哽咽。
连他自己此刻都分不清,此刻的杀戮究竟是“替天行道”,还是心魔操控下的疯狂。
就在这时,爷爷临终前,教给他的那十六个字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心存正道,行守本心,邪祟不侵,方得始终。”
熟悉的字迹,温暖的语气,瞬间让他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松动。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试图借着这十六字箴言,找回一丝清明,可下一秒,蓝云溪的指责,又再次响起,将那点微弱的光亮彻底淹没。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眼前开始出现重影。
一会儿是爷爷慈祥的面容,一会儿是蓝云溪失望的眼神,一会儿又是黑子愤怒的脸庞。
对错,真假,在这些交织的画面里,彻底模糊。
他像一个,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走。
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在守护重要的人,还是在亲手毁掉自己,曾坚守的一切。
边境的轮廓,在远处渐渐清晰,可吴邪的脚步却越来越慢,每一步都像是在,与体内的魔性抗争。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可心魔的纠缠,良知的谴责。
像两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让他动弹不得。
只能在痛苦的拉锯中,任由自己朝着,未知的深渊,一点点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