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台被墨玄，雷霆般的掌风扫落在地，澄泥砚身砸在，青砖上裂成数瓣。
浓稠的墨汁，溅上雕花木窗，在月光下，洇出狰狞的暗痕。
“废物！全是蠢猪！”
玄墨一脚踢翻了，紫檀木书案，卷轴与玉简，如落叶般纷飞。
其中一卷记载着，炎夏龙脉走向的羊皮地图，被他靴底碾过处，留下清晰的泥印。
这一年零三个月来，从炎夏灵力节点的爆破计划，到东海灵脉枢纽的渗透行动。
十几次精心策划的破坏任务，竟无一次得逞。
此刻他站在，狼藉遍地的书房中央，玄色长袍下摆，因剧烈喘息，而微微震颤。
鬓角几缕白发，在烛火中明明灭灭。
那是上个月准备夺取，昆仑墟灵眼时，被炎夏修士的护体金光，灼伤所致。
暗盟的几位长老，垂首立在门槛处，指尖掐诀的动作，也停在半空。
他望着墨玄，袍角沾染的暗褐色血迹，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劝慰。
殿外廊下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响，他知道是其他长老，已在丹墀下候着。
鞋底蹭过青石板的细碎声响，像无数蝼蚁，在啃噬寂静。
“统领息怒。”二长老终于踏过门槛，广袖拂过地面时，卷起几片碎瓷。
“鬼尸观此次折损三十名妖将，却探出炎夏修士，新布的七星锁龙阵。”
“依属下愚见，我盟当借这月蚀之夜，暂作休整。”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骷髅纹样的令牌，令牌凹槽处还凝着未干的血珠。
“已命南疆蛊宗，用百蛊祭炼三月，待各大门派的幽冥妖术，突破第九重禁制。”
“届时只需在炎夏龙脉七寸处，种下‘蚀灵蚰蜒’，莫说吴邪那个黄口道士。”
便是整个炎夏的，护法大阵，也会不堪一击。”
“够了！”墨玄突然抬手打断，掌心符文亮起时，将案上残烛，震得爆响。
他盯着窗外，如墨的夜色，远处山峦间，隐约有炎夏修士，巡逻的灵光闪过，像一根刺进，他瞳孔的银针。
“休整？”他冷笑一声，袍袖挥处，墙上悬挂的暗盟势力分布图，突然燃起幽蓝鬼火。
“当我们养精蓄锐时，炎夏的龙脉正借着春霖滋养。”
“吴邪那小道士，怕是又在三清观，炼化了什么上古法器！”
手下的五位长老，同时躬身，其中掌管刑堂的赤炼长老，指尖弹出三枚骨钉。
骨钉在地面上，拼出北斗形状：“统领明鉴，二长老所言极是。”
“属下已在黑风崖，设下‘万魂炼妖阵’，待下月朔日集齐，三千枉死魂灵。”
“定能让各门派的妖力，提升三成。”
届时直取炎夏龙脉中枢，必能——”
夜风突然撞开，虚掩的窗棂，将案上未燃尽的地图，卷向空中。
墨玄望着地图上，炎夏腹地那处，用朱砂勾勒的龙脉图腾。
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初任暗盟首领时，老盟主临终前，塞给他的玄铁盒。
盒中至今还锁着，能撕裂灵界壁垒的“破界符”。
只是启动符阵，需要消耗十位长老的百年修为。
他抚上腰间悬挂的玄铁盒，指腹触到盒面，雕刻的狰狞鬼面时，突然听见殿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
这梆子声，在寂静的暗盟总坛里，拖得极长，像一道冰冷的锁链，将殿内所有人的呼吸，都锁在沉沉夜色中。
看着墨玄指尖，渐渐泛白，知道这位向来杀伐决断的首领，此刻正站在一个，决定暗盟存亡的悬崖边缘。
而眼下，是炎夏修士布下的天罗地网，还是他们苦等多年的破局之机？
烛火突然又爆出灯花，在那瞬间的明灭里，墨玄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狠戾，如同即将撕裂夜幕的妖狼。
墨玄听着阶下长老们，此起彼伏的附议声，紧握的拳掌渐渐松开。
指节因先前的暴怒，仍泛着青白，他却突然抬手，理了理微乱的墨色衣摆。
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传令下去。”话音落时，殿外候着的传讯长老，立刻单膝跪地，展开早已备好的空白符纸。
“着令各门派即刻收兵，”墨玄走到悬挂势力图的墙前，指尖划过炎夏疆域上，用磷粉标注的十七处红点。
那是他们暗盟，折戟沉沙的标记，“未来半年内，凡擅自袭扰炎夏边境或灵异局辖地者，以叛盟论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噤声的长老们。
“各宗需在半年之期内，拿出能克制吴邪的法阵或妖术。”
“暗盟暂入蛰伏，待灵脉潮汐逆转之日，便是破局之时。”
传讯长老笔尖飞动，符纸上的朱砂咒文，随着灵力注入渐渐发烫。
当最后一笔落成，符纸突然化作流萤，飞向殿外，瞬间没入夜空。
角落里掌管蛊术的青袍长老，忍不住低语：“统领，若此时停手，恐养虎为患……”
话未说完便被赤炼长老，用肘尖撞了撞肋骨，后者朝墨玄微垂的背影，使了个眼色。
方才还在盛怒的首领，此刻正用指腹摩挲着，腰间玄铁盒的鬼面扣，那是他深思熟虑时的惯有动作。
三日后，暗盟总坛飞出的传讯符鸟，掠过黑风崖，将命令传至各大门派。
南疆蛊宗的万蛊窟内，正在祭炼蚀灵蚰蜒的巫女，接到符纸时。
铜鼎中翻涌的绿雾，险些冲垮禁制，西域尸魔宗的炼尸塔前。
刚从墓冢掘出上古尸魁的大祭司，望着符纸上玄墨的鬼爪印，枯槁的手指，捏碎了手中的镇魂铃。
尽管有门派宗主，在密室中对着传讯符，皱眉三日，却无一人敢违逆，那道带着墨玄本命灵力的命令。
毕竟二十年前，曾有位擅作主张的分坛主，被墨玄亲手钉在，暗盟刑堂的镇魂柱上，魂魄至今还在符阵里，受万蛊噬心之苦。
自此，原本在炎夏边境，蠢蠢欲动的暗盟势力，如潮水般退去。
黑风崖的万魂炼妖阵，悄然撤去，西域的尸火不再夜夜冲天，连南疆密林里，时常袭扰商队的妖物，也销声匿迹。
炎夏修士们在七星锁龙阵的光晕里，察觉异状时。
只看见边境线上空，盘旋着数只，暗盟的传讯鸦，却再没见到妖邪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