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家族老院子的枯井里,她也早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我被臭味吸引了过去,独自一人掀起上面压着的石块,然后借助绳子和上面绑着的水桶将她捞了上来。”
“她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就只有一层烂肉与青灰色的骨头。我很确信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水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她的这里戴着一条粗得不像样的银项链。当时父亲推车一般骑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就使劲的拽着这条项链,几乎都快要把她的舌头给勒了出来。”
“而在她的左眼,一只金色的发簪插在里面,从她的右边天灵盖透出来。那根簪子扎得深极了,连尾端那装饰用的一朵巨大的栀子花都整个没入了眼睛里面...”
“那是我母亲最喜欢的簪子,父亲送给她的簪子。”
“你知道吗,那一刻的我突然就害怕起来,并且怕得吸不上一口气,站都站不起来。我拼命想要离开那里,但走之前却不忘将尸体继续推到枯井里然后将上面的石块归回原位,幻想着将一切都恢复如初便能够忘掉眼前的记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回到家族后我都干了些什么。那时候啊,我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那具尸体与她眼中的发簪。但让我害怕的却并非那句尸体,而是自那女仆消失后依旧和睦融融的一家!”
“父亲母亲依旧恩爱,生活中无不是甜蜜,哪怕是我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跟你说,我可足足有着四个哥哥,并且对我都好得不得了,所以小时候的我刁蛮任性,不学无术。但自那天后,我开始拼命学习一切,凡是世家子弟应该掌握的,我都一定要去做得最好。”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因为那一天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是世家?没有所谓的高低之分,上到家主下至小厮,所有人都仅仅只是家族这个监牢里的囚笼而已。我不能让自己变成一个对家族没有用的人,否则我将会重蹈女仆的覆辙,被随意拿捏,任意糟践,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我的确做到了,但我最终还是被牺牲了...为了家族利益,我成为了家族联姻的对象。他们信誓旦旦的告诉我,我对家族的贡献他们都看在眼中,联姻只是权宜之计,很快便会将我救回来...”
“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谎话,但我还是选择了相信。为什么呢?因为除了相信我没有选择。所以我逼迫自己接受了命运,期待着自己变现得出色而被家族重新回收。”
“空洞的幻梦永远只有破碎的结局,唯一的问题仅仅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就在刚刚,我的梦“砰”的一声炸开了,连渣子都没有留下……”
水月神情落寞,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抓住天空中的那点光芒。可那月光越来越远,自顾自的向前奔腾,直到最后彻底消失不见,连一丝光华都抓不到。她感到浑身无力,但那垂下去的手手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掌给一把抓住。
白杨突然将脸凑到她的面前,脸上浮现一抹不羁的坏笑:“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
“唔,是吗?”白杨脸上笑容愈发璀璨,黑暗的夜空中仿佛那最明亮的启明星。“那么,就让我们一起玩个整晚吧!”
……
水家宅邸,一身黑袍的二人奔驰在大宅屋顶,身影闪动间更是没有留下哪怕一丝痕迹,宛如黑夜中的两只灵巧的黑猫。
水月呼吸有些粗重紊乱,一方面因为实在有些跟不上白杨的速度,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兴奋与紧张。她不知道白杨带自己来是干什么,但想来也不会街坊邻里友好的串门。
在白杨雄厚的灵魂力掩饰下,他们轻而易举的便突破了侍卫重重防御,来到了宅院最深处的住宅区。
白杨傲然林立在平房之顶,像扫视自己领土的皇帝。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想来以你的身份,在家族中绝对不会都是反对者的吧?那么现在,你能挑出那些逼迫你的人居住的地方吗?”
“这个……自然是可以的。”
“好极了,那你最讨厌的人是谁,住在那个房间?”
水月身体颤抖得越发强烈。她颤巍巍的伸出手臂,缓缓的却又坚定的指向一处相对奢侈许多的宅邸。“这个决定是水家家主也就是父亲下达的。但我父亲母亲与四位兄长绝不会愿意我受到任何伤害。真正逼迫父亲做出决定的,乃是以大长老为首的长老院!”
“那里,便是大长老的住所!”
“恨他吗?”
“……”水月犹豫,但片刻后却猛然坚定起来:“恨!恨不得把他嫁给吴越那个人渣!”
“想报复他吗?”
“想!”
“很好!那么,就带着你对这个家族囚笼的不满,带着你对那些长老的厌恶,带着你心中的压抑,带着对自由身的向往,用尽你全身力气,将这个东西碰到他的屋子里去吧!”
白杨抓住水月的手,将一枚三级妖核塞到她的手中。但他并没有就此放手,而是自身后抓住她,让她的肢体随着自己行动。
“这是打开囚笼的钥匙!扔出去,你将会获得新生。家族从此不再是你的依靠,但却也不再是你的束缚!”
水月傻傻的看着手中圆润妖核,脑中轰的一下炸裂开来。哪怕精神再如何恍惚,此刻的她也终于明白了白杨的意图。
脱离家族!斩断包袱同时斩断依靠!抛弃自己的一切重新开始!
大胆却又充满*力的选择,可这又怎么可能办到啊……
她只觉手中妖核山一般沉重,如不是白杨始终抓着自己的手掌,那妖核早已脱手砸在房顶。
“白杨,你知道吗?”水月突然开口说道,音调涣散,其中无力与悲哀更是溢于言表。“脱离家族这种权利,自始至终都不在我的身上,毫不夸张的说,继四大学院招生考核失利后,我甚至连离开这座城市的权利都已经不再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