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皇帝，你要为了这个罪臣之女忤逆哀家吗？”太后语气严厉。
皇帝同样很激动：“母后，她是不是江家女还有待定论，您明知道儿子喜欢她，为何不肯等儿子回来再说？独断专行，就是您这个太后的本事吗？”
太后被他这一番话气得不轻，手捂着胸口差点昏过去：“你难道不管悠悠众口吗？你想过没有，朝野上下若是知道她的身份又待如何？”
“要是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在一起，朕这个皇帝当的又有什么意思？”
我一声咳嗽打断了母子俩的纷争，他们吵架就吵架，为什么要在我床头吵？
“江揽月，你醒了？”皇帝一个箭步来到了我的床前，紧紧握住我的手，又反应过来太后还在，淡声命令道：“朕有话同江嫔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母后，也请回宫休息吧。”
永仪宫只剩我和皇帝，他才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哪里感觉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皇上怎么来了？不是在和大臣们议事吗？”
“翡翠闯了议事殿，说你出事儿了，还好，朕没有来迟……”
我眸子颤了颤：“皇上，翡翠她是因我犯错，能不能别责罚她？”
“忠勇护主，不仅不罚，还应嘉奖。”
我放下心来，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来刚才他和太后的对话。那番话，到底是他想要跟太后对峙，还是……
心内不明，干脆直接问：“皇上刚才和太后说……”
话未问完，皇帝已经极不自然地看向我：“你…你方才都听去了？”
我弯唇笑了笑。
皇帝挣扎了一会儿，耳根子泛红地对我道：“你果然都听见了，反正朕就是这个意思，你看着办吧。”
我……
这又怂又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在措辞的时候，皇帝已经落荒而逃了。
接下来一件好几天，流水一样的补品往我这里送，皇帝却不见人影。
翡翠旁敲侧击地问我跟他之间发生什么事儿了，我也只是笑了笑。
“皇上是不是生气了？娘娘，恕奴婢斗胆，奴婢认为您应该争取。”翡翠一本正经。
“争取？”我微微诧异：“这是为何？”
“奴婢看得出来，皇上是喜欢娘娘您的，皇上对您和对别的嫔妃不一样。”
皇帝的表现已经这么明显了吗？我摇了摇头，继续装哑巴。
翡翠着急了：“娘娘，奴婢和您说话呢。”
我支着头：“翡翠啊，我是罪臣之女，这一点儿已经是毋庸置疑了，这你知道吧？”
皇帝还在因为这事儿和太后争执不休，我这个江嫔能不能做的下去还两说。
“那又怎么了？皇上能跳湖救娘娘，就说明他不在乎身份，而是真的喜欢您。而且您一开始的身份，也没好到哪里去……”
翡翠声音渐弱，我噗嗤一声笑了：“就算皇上真的喜欢我，又能怎么样呢？”
“自然是留在宫里有情人终成眷属，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世代福泽啊。”翡翠脱口而出。
可她很快在我冷静的目光中反应了过来：“娘娘大概……并不想做这笼中的金丝雀吧。”
15.
翡翠想明白了之后，不再劝我，我安心地等待着三年期满，就离开皇宫。
“江揽月。”长达半月不见的皇帝重新出现，叫住了我。
他似是憔悴了很多，眼下淡淡乌青。
“臣妾见过皇上。”
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属下见过东家”，我淡淡地行礼：“臣妾还有事儿，就先退下了。”
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你等等。”
我这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他总不能是借酒浇愁去了吧？
皇帝不顾后面宫人，带着我步伐很快，一直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假山，他一手抵在假山上，低头问我：“为什么要躲着朕？”
“只是没有特意去烦扰皇上。”我说得理直气壮。
“不许装傻，你知道朕是什么意思？”
我眨了眨眼，心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只能抬头看向他：“皇上的意思我明白，您是九五至尊，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行，却没有以强权压我，在这里我谢过皇上的这份尊重。”
“只是我本是以天为幕以地为席的小乞丐，清贫也自在，但进宫则不同，不仅不得自由，且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您是知道这里面的尔虞我诈的，不然也不会雇我入宫。何况我还是江家女，皇上若是任性行事，也对江山不利。”
皇帝静静地听我说完，依旧凝望着我：“说完了吗？朕只问你一句，你对朕可有心动？”
我定定地看着他，点头。
皇帝的眼神一下子灼热起来，他忍不住又凑近了些许：“江揽月，你太低估朕对你的心了。其一，朕不在乎你是江氏女。其二，朕也可以立你为后，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其三，你现在能出宫，以后自然也能出宫，朕没有限制你自由的意思。”
“朕只是，很喜欢你。”
我听的忍不住问：“我想问……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
天子之言，一言九鼎，我知他是真话，所以更加狐疑。
皇帝笑了起来：“小姑娘，你是真的把朕忘的一干二净了呀。”
接着，他给我讲了个故事。
一个在他尚是皇子时的故事，却不是我心心念念的问路之缘，而是……江家没有抄家之前。
彼时我两三岁年纪，有一个温柔似水的小哥哥颇为喜欢我，经常拿些玩具逗我玩，而我每次都笑得开心。
且我只对他笑，其他的人，哪怕是我的家人，都很难让我笑一下。
这小哥哥知道了我对他这份独特之后，往府上跑的更勤了。
再后来，我生了一场重病，回乡下休养，却在还没咽气时就被报了丧，反而躲过了抄家。
“所以，皇上在我尚且不知事的年纪，就起了那样的心思？”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悚然一惊：“当然不是，朕是后来在你拦御辇的时候认出你的。朕一下子就认出你了，布衣荆钗，难掩倾城之色。”
见我仍然不说话，他忍不住捏了捏我的脸：“江揽月，月儿，行是不行，你给句痛快话？”
“行。”
我抬起胳膊朝他拥了过去。
“皇上知道我那天为什么要去看你御辇出行吗？”
皇帝已经高兴傻了，抱着我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嗯？为何？”
“你记不记得有一回你朝我问路，去东安门。你说了一句话——乞丐也是人，这句话我记得很久。”
我跟他讲起这一段他早就忘记的往事。
皇帝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了：“原来那个小乞丐是你？”
他望着我，忽然面色凝重：“你一定吃了许多苦。”
“嗯，但我还活着。”
而且是作为一个有尊严的人而活着。
后记——
皇帝信守承诺，许我专情，也许我自由。
我继续兢兢业业地处理后宫事务，不过是手持凤印，办自己份内之事。
铁虎和小花被我在宫外很好的安顿了下来，一直心心念念的善堂也建越大，京城的乞丐们终于不用挤在破庙里躲避风雪。
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跟芳贵人说起这事儿，芳贵人诧异地看向我：“皇上花钱雇佣你来治理后宫？”
我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芳贵人面色复杂地对我道：“可是后宫本来就是一片祥和，皇上威严之重，谁敢造次？”
我陡然想起来之前扳倒淑妃和瑞嫔的过于顺利，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某个皇帝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