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沼泽。
噗通一声。
一个面目模糊但身材窈窕的身影跟扔垃圾似的把怀中抱着的男人丢进沼泽里转身就走。
“站住。”
一个蕴含怒意的中性声音在沼泽深处陡然炸响。
那窈窕身影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的回过身来,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有事?”
“废话,云熙儿,你把他丢到我这里干什么?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中性声音飘忽不定的传来,带着质问之意。
“你不敢。”
云熙儿极其笃定的悠然道。
“你……你看我敢不敢。”
中性声音似乎被抓住了痛脚,有些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那我拭目以待。”
云熙儿嘴角微微上翘,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中性声音愤怒的咆哮着。
“有完没完,人都交给你了,是杀是剐随你的便。”
云熙儿头也不回的冷冷说道,脚步极快的迅速离去。
随着她毫不留恋的远去背影,黑沼泽里恢复了平静。
良久,中性声音才阴恻恻的冷笑道:“云熙儿,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你算准了我现在不会杀他又如何?我不能杀他并不代表我就不能让他尝尽惨无人道的酷刑,以消我心头之恨……”
秦牧浑浑噩噩中,感觉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极为幽深的粪池子里似的,不断的下沉下沉……
嘴巴里鼻端里塞满了散发着恶臭的不知名物质,让他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可偏偏,这股恶臭却仿佛能够抵消他所承受的痛苦似的,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和瘙痒竟然为之削弱了不少,让他的神智有了短暂的清醒。
眼睛依然看不见,刺痛无比,仿佛有人用针在无时无刻的扎着他的眼睛似的,但随着恶臭的味道儿侵袭,一股股清凉的气息在眼眶中流转,让他感觉好受了不少。
“这是什么地方?这臭味儿似乎有些熟悉啊,还有,常娥呢?常娥去了哪里?为什么抛下我?”
秦牧脑袋昏沉沉的,浑身虚弱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心慌意乱的胡思乱想着。
可随着在“粪池”中不断的下坠,疼痛与瘙痒感越来越弱,但那隐隐有些熟悉的臭味儿却仿佛沁入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不停的干呕,可一张嘴,那黏糊糊的恶心东西一股脑的涌入他的嘴巴进入他的腹中。
“完了,老子竟然吃屎了。”
秦牧绝望的嘀咕着,一阵阵悲从心来,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竟然活生生的再度晕了过去。
黑沼泽下,有着一个被光晕笼罩的巨大空间。
跟昆仑虚里截然不同的是,光晕上方明明是漆黑淤泥的沼泽地,可抬头看去,竟然能够看到星罗棋布的天空。
空间里建筑群鳞次栉比,散发着恢弘威严的肃穆气息,跟这种庄严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是,在幽深的庭院当中,竟然矗立着两座孤坟。
孤坟前,一具身穿金丝缕衣的干瘪身体跪在那里,仿佛千万年都没有动过的雕塑似的,唯有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睛似乎在证明,这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大活人。
这一幕看上去极为诡异而瘆人,若是秦牧能够看见这一幕,必然会惊叫失声,因为这正是望十三记忆中最后的那一幕。
噗通!
突然,一个全身包裹着厚厚黑色淤泥的身影从天而降,重重的摔落在地,刚巧砸在干瘪身影的身上。
扑簌簌,那黑色淤泥竟然如同蛋壳般四分五裂,露出秦牧一丝不挂的身体。
只是此刻秦牧的模样实在太惨了,就跟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似的,头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毛发,跟长了满头疮似的,看上去恶心无比,浑身的肌肤更是焦黑腐烂,几乎没有一块儿完好的地方。
特别是脸,早已经面目全非,如同被烤熟的烂肉似的,看上去极为恐怖恶心,比当初石头的重度烧伤还要严重属无数倍,简直是惨不忍睹。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干瘪身影被硬生生的砸在地上来了个狗啃屎,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下意识的一个翻身骑在秦牧的身上想要掐死他。
可下一刻她就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那干瘪如鸟爪般的双手,浑身颤栗着,失神的自语呢喃道:“我能动了,我竟然能动了……”
浑浊的双眼里竟然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滴落在秦牧的胸前。
滋啦!
那眼泪竟然如同硫酸般腐蚀着秦牧胸前的肌肉,冒出一股股青烟,发出皮肉烧焦的味道儿。
哪怕秦牧此刻在昏迷当中,依然下意识的皱紧眉头,发出一声痛哼。
那干瘪身影看着他那痛苦的模样,紧咬着干瘪的嘴唇,浑浊的眸子中露出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
有憎恶、有怨毒、有畏惧、有愤恨……还夹杂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和爱慕。
“望十三,你这个混蛋,当年故意不杀我,把我困在这鬼地方,就是算准了我若想脱困离开这里,只能等你完全觉醒后才行,所以算准了我绝不会杀你,难怪,难怪,你当年会养玉,弄出云熙儿那个小贱人,就是等着这一刻把转世的你丢进来好让我救你是不是?”
干瘪身影自己都不记得在这里跪了多少年了,浑身的骨节都快生锈了,跟个机器人似的来回踱着步,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嘴里兀自自言自语着。
可惜,秦牧别说已经昏迷根本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没法回答她。
他始终不认为自己是望十三,即便是,也不想和这快变成干尸的西王母有着任何瓜葛。
秦牧这辈子很少会如此憎恨讨厌一个人,而西王母恰恰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就是毁了孤儿院的张胖子。
“桀桀,别以为我不知道云熙儿那小贱人打着什么主意,不就是觉得我恨你,即便迫不得已救你,也绝不会和你阴阳交合,只能拿出地卷来救你吗?”
西王母跟个神经病似的发出瘆人的怪笑声,如同干尸般的脸上竟然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得意的大笑道:“我偏不如她的意,我倒要看看,等她想起了前尘往事后,知道害死她的罪魁祸首却和她最爱的男人阴阳交合过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
秦牧做了个梦,做了一个很惊悚的梦,他竟然被一具干尸给撩了。
他想吐,想挣扎,想反抗……
却偏偏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做不到,只能悲催的被动承受着。
最让他感到羞耻的是,他竟然对干尸有了反应,于是,就悲催的被干尸给那啥了。
这也就罢了,最让他崩溃的是,他竟然感觉很舒服,前所未有的舒服。
一股股冰冷的气息涌入他的身体,令那刺骨的剧痛和瘙痒感一扫而空,让他有种阴阳互济,天人交泰的圆满感。
开局是悲剧,结局却是完美的,因为他梦见那干尸随着阴阳交泰逐渐变的饱满起来,最后竟然变成了红姐的模样,那眉心一点红痣说不出的风情万种,樱桃小嘴里的浅吟低唱,让他忘乎所以,倾情的沉浸在其中。
“啊!红姐,不要走。”
秦牧满头大汗,霍然坐起身来,嘴里哀求般的大喊道。
最后红姐决绝的离去,让他充满了眷恋和不舍,心如同撕裂般痛苦。
待发现那疼痒感虽然消失,但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时,秦牧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原来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这让他心里暗自纳闷,虽然第一次见面时对红姐有些心动,但他一向很有自知之明,觉得根本配不上人家,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和应有的分寸,只是把她当做朋友看待罢了。
可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做这样的梦?难道自己心里始终对红姐念念不忘?
秦牧甩了甩头,很快抛开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一场梦而已,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他的现状,也不容他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失明了。
“你醒了。”
耳畔传来熟悉的温柔声音。
“嫂子?”
秦牧竖起耳朵,下意识的问道。
“嗯,你感觉怎么样?”
常娥关切的问道。
秦牧苦笑一声,沮丧的道:“别的还好,就是眼睛看不见了。”
“不要紧,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常娥心疼的把他楼在怀中,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秦牧浑身一僵,感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常娥可是很矜持的,怎么会毫不避讳的搂住自己。
可随即想到,可能是因为自己瞎了,让常娥感到很内疚,才会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心里当即也释然了。
轻笑着道:“嫂子,放心吧,我没事的,不就是看不见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常娥身体一颤,用力的抱紧了他,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给他力量,抚平他内心的创伤似的。
秦牧心里泛起阵阵暖流,对常娥之前丢下他自己逃命的芥蒂也烟消云散,反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自己没事。
“对了,嫂子,经过试验,我发现祟族确实畏惧强光。”
秦牧为了避免常娥因为内疚而陷入自责,取出一大把手电分散注意力道:“这叫手电,有着调控的开关,只要扣动开关,就会散发出强光束,对祟族的眼睛照去,就能让它们失去抵抗力。”
“手电?”
常娥接过一个手电,好奇的摆弄着,看着开关一开就散发出强烈的光线,跟找到好玩的玩具似的玩的不亦乐乎。
秦牧感觉内心前所未有的平和,哪怕是看不见,也能够想象出常娥跟个小女孩似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弧度:“这些手电你拿着,以你的实力,再有着手电相助,闯过赤火蚁人的地盘,应该问题不大。”
“那你呢?”
常娥忍不住问道。
“我?”
秦牧笑着道:“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活下去,大哥还在外面等你,你尽快离去跟他相聚吧。”
“不,想让我丢下你,那不可能。”
常娥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情绪激动的再次抱住了他,斩钉截铁的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不走,我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