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臣不动声色的听着众人表达自己内心的不安，耷拉着眼皮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等到所有人都闭上嘴巴，眼巴巴的看着他之际，才睁开那浑浊的老眼淡然的道：“各位的来意我听明白了，说来说去，不就是不知道该对那秦总管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吗？”
“不错，姬老，我等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位秦总管，所以才星夜登门，请您老给拿个主意。”
姜家族极为恳切的说道，态度极为恭敬。
姬臣微眯着眼缝，云淡风轻的说道：“我圣城守卫家族虽然早就不受大虞皇朝管制，但名义上毕竟是大虞皇朝的臣子，那秦总管是皇宫总管，还率领着陛下最精锐的妖骑兵，老夫觉得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明早老夫会亲自去拜见秦总管，并以上宾之礼待之。”
十七名圣城守卫家族长面面相觑，似乎对这个答案极为意外，脸色都变的极为难看。
说句实在话，大虞皇朝历代女帝从来不插手过圣城的事务。
前几代女帝还好，在位期间还隔个百八十年来圣城巡视一番，还按时拨放粮饷对他们进行表彰鼓励。
可自从第四代女帝上任后，情况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候整个大荒天灾频频，百姓民不聊生，让皇室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以至于，那位女帝在位那么长时间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过圣城，粮饷更是一分未曾拨过。
圣城守卫自然对大虞皇朝是怨念重重，感觉自己如同没娘的孩子似的，一切都要自给自足，还被异族的圣城守卫百般欺凌。
若不是伏羲大神坐镇不周山让异族不敢太过分，恐怕他们这些人族守卫早就被灭族了。
痛定思痛后，圣城守卫不等不靠，团结起来，利用异族种族繁多内部并不团结的矛盾进行拉拢分化，让人族十八守卫家族在夹缝中求生存，才逐渐站稳了脚跟。
同时，他们开动脑筋，大力繁荣商业，不断扩充家族的实力，让人族十八守卫家族个个富的流油，也有了足够的底气和各大异族分庭抗礼。
在他们看来，是大虞皇朝先放弃的他们，他们是靠自己才混到今天的地步，已经隐隐有了自立为王的心思，又哪里甘愿重新回到大虞皇朝的怀抱。
所以，秦牧的出现让他们心中警钟长鸣，认为帝都想要收回他们手中的权利和财富，这才连夜赶到姬家进行商量，如何应对帝都的吞并。
可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对大虞皇朝怨念最深的姬老，竟然要以上宾之礼去拜见秦总管，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姬老，您这是何意？大虞皇朝当初是如何对待我们的，难道您忘了吗？”
性情火爆的风家主脸色涨红，愤而起身质问道，若不是姬老德高望重，各大家族隐隐都以他马首是瞻，恐怕他都要当场翻脸了。
“姬老，那秦总管虽然是女帝陛下眼前的红人，但也没资格让我圣城守卫去拜见吧？”
“反正我是不去，区区一个得到女帝宠信的毛头小子罢了，有什么资格在我等面前摆谱？”
“现在想起我们守卫家族了，呸，早干什么去了？我十八守卫家族是靠自己的能力在圣城站住脚的，现在帝都想来摘桃子了，没门。”
……
一石激起千重浪，随着风家主率先站起来表示反对，除了少数家主外，大多数家主都跟被捅了老窝似的炸了锅，义愤填膺的大声嚷嚷着，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安静！”
姜家主用力一拍桌子，见众人安静下来后，才沉着脸道：“大家先不要激动，姬老既然决定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理由，听他老人家把话说完行不行。”
众人闻言脸色都有些讪讪然，是啊，姬老不光是他们的长辈，同时也是以智慧著称的长者。
当初圣城守卫被帝都抛弃的最艰难时期，是姬老临危受命，主动站出来把大家伙团结在一起，利用他的智慧运筹帷幄，拉拢分化各大异族，才有了圣城守卫今日的辉煌。
可以说，若不是有姬老这个领路人，十八圣城守卫家族早就不复存在了。
姬老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讪讪的不再吭声，才不急不缓的道：“老夫既然决定这样做，自然有着理由，现在，我来问大家一个问题，我们圣城守卫是凭什么而存在。”
“当然是凭着我们团结一心，齐心协力才存在。”
风家主的表现欲还是很强的，立刻抢答道。
姜家主却斜吔了他一眼，暗骂一声白痴，眼底闪过若有所思之色，似乎隐隐明白了姬老的用意。
“风家主虽然说的也不算错，但也不对。”
姬臣也懒得跟风家主那可怜的智商纠缠，委婉的说了一声后话锋一转，神色肃穆的道：“我们守卫家族能够存在的基础是——人族大义。”
“人族大义？”
众人一脸的茫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可尽管不是很明白，但也没有人再随便开口，洗耳恭听，静待下文。
毕竟在他们心里，姬臣可是智慧的化身，智商根本不是他们能够相比的。
唯有姜家主等少数几人，眼底闪过明悟之色，已经明白了姬臣的话中之意。
“不错，就是人族大义。”
姬臣浑浊的老眼里绽放着精光，慷慨激昂的道；“或许各位认为，我们守卫家族是靠着自己才能生存至今，可各位不要忘了，是一代女帝带领着人族以绝对的实力把万族压的抬不起头来，才不得不退回大荒深处，不敢轻易侵犯，才有了这万族盟约，才有了我们圣城守卫。”
众家主都沉默了，这是他们无可否认的事实，若没有惊才绝艳的一代女帝横扫八荒，震慑的万族臣服，不得不签下屈辱的城下之盟，又哪里有什么圣城？又怎么会有他们这些圣城守卫家族？
“姬老这话我没意见，确实，若是没有大虞皇朝开国女帝的横扫八荒，我们守卫家族确实无法存在，但问题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等先祖也都是兢兢业业的为大虞镇守圣城，从来不敢懈怠，可四代女帝却抛弃了我等，让我等险些陷入的绝境，是大虞对不起我等在先，我等凭什么要将那姓秦的奉为上宾？”
姚家主沉着脸气鼓鼓的说道。
“姚家庄稍安勿躁，我想姜家主已经明白了老夫的用意，还是请姜家主为各位解惑吧。”
姬臣见姜家主面色恍然，显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把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了他。
他虽然智慧超群，但毕竟年纪已经大了，没有多少年好活了，而姬家下一代却没有人能继承他的智慧，让他也无可奈何。
而姜家主的智慧虽然比起他来还远远不足，但却是除了他之外少有的明白人，他也乐的卖他一个人情，给他一个当众树立威信的机会，成为新的领头羊。
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已经看透了，十八守卫家族打断骨头连着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唯有选出有能力的领军人物，才能让十八守卫家族走的更远，活的更好。
若是秦牧知道他的想法，必然会唏嘘不已，因为他的这种心态，已经隐隐有了后世禅让制的雏形。
姜家主感激了看了他一眼，尽管他经常暗骂他老狐狸，但内心却是对他极为敬佩的。
毕竟，十八守卫家族能够发展至今，姬臣可谓是功不可没。
“咳咳！”
模仿着姬臣的做派，姜家主先是标志性的干咳两声，这才正色道：“姬老的意思我已经差不多明白了，他老人家说的不错，我们十八守卫家族看似风光，但实则却如无根浮萍，不管是各大异族亦或者是人族，都绝非我们能够招惹得起的存在，而我们能依仗的无非是守卫家族这个代表着人族大义的称号，即便是帝都想要夺取我们目前所拥有的一切，也必须要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才能下手，否则，根本无法堵住天下人的嘴巴……”
“我明白了，姬老和姜家主的意思是，我们不能给帝都找到拿我们开刀的借口，所以才要主动去拜见那个秦总管，把礼数做足，不给他们发难的机会。”
风家主兴奋的一拍巴掌，脸色涨红的说道。
“不错，风家主所言极是。”
姜家主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暗自郁闷，这货怎么老抢老子的风头啊，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
见众家主都露出恍然之色，明显已经接受了这个理由，姜家主才沉声道：“我想这只是其中一个用意，姬老这样做必然还有其他的深意。”
姬臣有些意外的看了姜家主一眼，深感老怀欣慰，没想到他竟然还能看出自己的另外一层用意，已经具备了成为领头羊的资格。
姜家主感受到姬臣那欣慰的目光，心里也微微有些得意，脸上却不动声色，故作谦虚的道：“对大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可能没有任何怨言的，但姬老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力抗众议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我大胆猜测，姬老必然还有更深的用意在其中，所以我左思右想，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姬臣笑而不语，捋着颔下的山羊胡子，带着考究之意，看他到底猜对了几分。
“我们守卫家族看似风光，处境其实却岌岌可危，外有各大异族虎视眈眈，内有人族居心叵测，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无论是哪一方发难，都够我们喝一壶的，而姬老也说了，我们守卫家族背靠人族，凭仗的就是人族大义才能安身立命，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在寻求一个强大的靠山来保证我们各个家族的安全和发展。”
姜家主神色一肃，正色说道：“大家虽然生活在圣城，但想必也对帝都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之前，大虞势弱，常山氏崛起，我们守卫家族始终跟常山氏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可现在，由于这个秦总管的横空出世，让大虞的实力开始不断复苏，就连那些始终跟随常山氏的大部落都开始出现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