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今天去学校赵向晨把台词本给我了，这是拍摄短片时候你需要念得台词。”林琅背着自己的小包欢天喜地的拿着小本子跑到林戏的边上。
林戏满头大汗，一边喝水一边示意林琅翻开本子。本子的词汇量较少，也就是几句介绍，京剧来源的文字。林戏自己介绍的部分基本没什么限制，本子上写得也都是林戏会唱得桥段，看得出来制作团队还是对他下了功夫的。
“翻一下。”林戏手心全是汗，直接拿会不太好，干脆让林琅一直代劳。
“后面我看了，是说拍摄一下这里的情况，最好让这次上台的游卿他们一起露个脸，排练一段，导演还问我，他们最近有没有受伤。”林琅尽职尽责地传递那边传过来的问题。
“怎么可能不受伤？基本上能磕的地方都磕了个遍了。”林戏无奈解释道。
“我一会拍两张传过去，制作团队后天就来，你先背背台词，他们继续他们的进程。考虑到你们一直要表演，所以我们就主要拍你，然后带一下他们，这样不会影响表演进度。”
“时长多少？”
“三分钟吧，拍摄会拍到下个月，也就是你们第一场的前两天吧。所以第一场的宣传广告可能赶不上，不过放心，我会在学校附近给你拉点小广告，不过大屏幕肯定是买不起了，只能弄小屏幕了。”林琅自顾自地开始拿笔算起来钱。
“诶诶诶！这是台词本，你就在下头开始算钱？”林戏赶紧拍了他一下，叫他松手，别还没到他手里就被林琅给画花了。
“我就写这空白的地方，不碍着你看上面的字啊。”
“你字丑！起开起开。”
“……”猝不及防被损了，亏得林琅一直以为自己字写得还行来着。
“就在这儿？还是外景？”林戏看文档里没写拍摄地。
“导演说看。”
“看？这还能看？”林戏惊了，头一次接触拍摄就是这么的……随性。
林琅随后把能问得都问干净了，提溜着自己的小书包只留一句“晚上不回去吃饭”就头也不会地走了，林戏瞬间变回空巢老人。
京剧《白蛇传》排练也已经走到末尾了，除却了青蛇扮演者程城基础功不行之外，其他人都演得不错。尤其是游卿的突出，他的个人表现能力是高出了整个团队的，而且游卿在台上不会故意表现在自己，会拖着和他搭戏的人，就是程城稍微是个大问题。
这几天把程城也逼得比较紧，她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的。虽说林戏和林琅都帮助了她，但是想要让一个根本还有所欠缺的初学者，忽然拔高水平也是不现实的。
程城能做得就是尽量不拖后腿，后门有时候也是需要有实力的人才能走。
戏团已经结束排练，林戏把程城单独拎出来补习，从她的动作一点点开始抠。
“驾彩云离开峨眉仙山，人间竟有这样美丽的湖川。这一旁保俶塔倒映在波光里面，那一旁好楼台紧傍着三潭，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颤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游卿不在，又不能让程城干练，林戏就与她搭戏。
“姐姐，这江南景色多秀丽啊！真是黄莺弄舌，春燕飞舞哇！姐姐，您瞧，这游湖的男男女女还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呢。”程城这次与林戏搭戏不紧张，她自然地靠近了林戏脸上表情有些愉悦，又带着些对人世的好奇心。
林戏看着她还不错的表现难得的笑了笑，“是啊。湖下山林胭脂春光如许，支个洞府方尽人间的桂林。”
“断桥。咦，姐姐，既然叫断桥，这桥又怎么没断呢？”
林戏一个人充当了除小青外的很多角色，就这么与程城搭了约莫半个小时的戏。
“把这几句有语气词的说给我听。”林戏指着本子上被程城特意标注的“注意语气词”的几段话。
“好。”程城语气词在林琅的建议下练了挺久，这还是第一次在林戏面前这么认真的只听她读。
“嗨，这有什么呢？”
“这聘礼？哎，您这把伞不就是上好的聘礼吗？”
“呦，我小青在这儿说了半天，还算不得没人那？”
“今儿就是良辰吉日，正好完婚，来来来，快换上新衣裳，做你的新郎官儿吧！”
“让我来赞礼。千里姻缘一线牵，伞儿低户并头莲，西湖今夜春如海，愿作鸳鸯不羡仙。古乐，搀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相拜，送入洞房。哎……”
林戏很认真地在听，没有出声打断程城一下。就抛开林戏满肚子的京剧学识，单单就以一个听众的角度去看，其实程城演得挺接地气。或许是这份不规范，才让程城演着更贴近观众。
“老师怎么样？”程城读完了十几句，乖乖地立在一边等林戏的批评。
“是裴老师给你纠正过了？你念得很不错，这么听你读觉得挺好的，可能之前我把你的路子限制得太窄了。”林戏也开始自我反省。
程城一听十分开心，“不是裴老师，是您弟弟林琅。那天他说就一个听众来听，我的语气太僵硬了，尤其是语气词就像是在故意背台词，我才注意到我的问题具体出现在哪儿。”
“是林琅啊，这小子可真行。”林戏笑笑不得不说，林琅还真会走捷径，工作效率高过了头都。
“语句上倒是过关，动作抠了没？”
“额，没有。林琅那天后一直很忙，就没过来，我又顾着抠词就没弄。”程城说到这儿，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像个泄气的皮球，无精打采的。
林戏笑了笑道：“那跟他们跟上了吗？”
“还差一点。”程城用手比划了那一点，而后想了想换成两只手比了差不多一个手肘的距离补充道，“不，还差这么多。”
“我们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国庆也不知道你们要不要加练。今天先这样你们先回去。”天色不早，程城一个女孩子太晚回去也不安全。
“老师，你不走吗？”程城看林戏一点也没有要收拾东西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不了，最近有点忙，先呆一会儿。”林戏坐回了位置上，干脆拿起台词本具体分析拍摄内容。
国庆他自己能空出来的时间就是一号和二号，三号开始他得拍这个，十月七号得带着学生去演出。
这段时间他得一边看排练，一边把地点安排好，拍摄团队来了之后能直接拍最好。
想到这儿，林戏忽然想起了他们学校后门处有一个建校时搭得台子。因为搭得早，所以现在有些破旧。只孤零零地立在后门角落里，看着有几分孤寂感。
而现在再结合到宣传短片上，刚好合适。京剧现在就是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局面，年轻人不看，看戏的老人没了一批他们就少了一批观众。京剧在现代与“孤独”很合适。
自身文化的底蕴，注定它无法随意在街头乱唱，而想要学会京剧进入初学者的范畴需要一定时间的积累。再加上……观众的不宽容……
明明随处可见的ktv乱吼乱唱，也不会说什么，可是这事放到京剧的身上，却总会有人说玷污京剧，总觉唱京剧就一定要高大上似的。
林戏他们这些唱戏的，要是街头上碰到个小朋友唱戏很随意，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骂……他们这些唱戏的没病，那些不懂戏的人却“病”了。
林戏想做得想要宣传的气势就是，京剧可以接地气，京剧也可以与现代文化融合，更可以朗朗上口。
林戏独自一个人坐在破败的戏台前方的一块石头上，他想了想忽然想起林琅给他放得那首歌，他倒是记住了调子。
林琅还特意把歌单曲循环，问他能不能唱，久而久之他记住了七八分。
“将军啊早卸甲，他还在二十等你回家。”
“昨夜梦又去，商台末子添新衣。旧曲又一局，北雪踏典狱，洒盐纷飞惑朝夕，青倌缠头，似故人束发髻，满弧一别缺圆聚。堂燕又衔新泥，崔九宅邸绕梁余音寂。”林戏还是第一次唱这样的流行歌曲，唱得时候还有些不自在。
“你说江南烟胧雨，塞北孤天祭。荒冢新坟谁留意，史官已提笔。”忽然不远处一栋教学楼后，传来了人接唱的声音。只是听了第一个字，林戏就知道接唱得是谁了，也不知道之前是谁拍拍屁股先走，说不回来吃饭。
林琅手里提着塑料袋，朝着林戏走过来，他微笑着，眼睛亮亮的看着林戏继续唱道：“那年红雪冬青，一袭水袖丹衣。君还记，新冢旧骨葬头七。宿醉朦胧故人归，来轻叹声爱你。君还记，铁马将军哽咽如孩提。”
“男儿忠骨浸黄沙，金戈戎征天涯。身后狱下马灯，故人算是家。清明霡霂阶下落雨，伞青衣如画。隆冬新雪二八，？偿君青石黑瓦。你说金戈换故里，东篱烽火祭。太平长安梨园戏，在堂一粢醍。醉别将领再一曲，别姬随君意。怕是大梦一场起，君啊江湖从此离。”林琅说唱部分唱得意外的不错。
到了戏腔唱得部分，林戏就记得很清楚，他朝破旧的戏台走了上去站在了戏台中央，“看过故人终场戏？，淡抹最适宜。怕是看破落幕曲，君啊江湖从此离。”
“那年红雪冬青，一袭水袖丹衣。君还记，新冢旧骨葬头七。宿醉朦胧故人归，来轻叹声爱你。君还记，铁马将军哽咽如孩提。”
林琅就正对着林戏站在他的对面，笑眯眯地十分给面子地鼓掌。
“明天拍这里吧，我也不穿戏服， 就这么唱你觉得怎么样？”林戏还是第一次唱这样歌曲，也不知道自己唱得怎么样，第一时间就是听自己这个第一个观众的意见。
“棒！我哥真厉害！”林琅立马开始拍马屁。
“你能给点意见不？”林戏被他狗腿的态度给逗笑了，总觉得就是只管夸哄着他玩儿似的。
“真要我提啊？”
“你不是帮程城提了？提得不错啊。”林戏从戏台上跳了下来。
林琅有些不好意思地捏捏鼻子道：“京腔有点儿重，你稍微减轻一些，多带点平常唱歌的语气。”
“我平常……不唱歌。”这可难倒林戏了，平常他还真不唱流行歌曲，ktv进去是进去过，但是他唱得还是戏……
“来来来，我们听一听我手机里有原唱，你听一听啊，就单从观众角度欣赏，别带太多个人京剧学识去听啊。”林琅把手机掏出来，放歌。
然后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袋子烤串和两罐可乐。
“喝不喝肥宅水？”
“哈？肥宅水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