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静不由自主地走向王念。
王念断绝了一切与家里的联系,但是有些东西还是断不了。比如邮箱、游戏账号。家人要查出他的经济状况还是很简单,从他从未空过的银行账户就知道父母对他很着急。
他们明天就要面向群体,所以今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王念自从摔下台有了心里阴影后,每次临到要见观众就开始控制不住的紧张。他这样的状态,如同鼠妇见不了光,难看至极。
王念实在是太紧张了,忍不住翻开了邮件。里面都是家人写给他的信。一百多封,从未间断过。王念也想啊,可想又能怎么办。一家子人都优秀,都是有头有脸的,他也曾经优秀过啊。
可是他现在都鄙视自己,无法站在台上唱戏,他又有什么脸面见自己爸妈啊。他努力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等等再等等,荧幕上就能重新响起他的声音。
那时候,才是他该回去的时候。
王念转身眼圈都还是红的,结果高静就站在他的身后。王念头发剪短了,脸上的一些细微胆怯的表情,让高静看得很清楚。
王念尴尬地低头要走,高静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拿给了他:“把眼泪擦擦吧。”
王念顿了一下,立马感谢着拿纸巾胡乱糊了两下眼睛。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忘记了礼貌,“谢谢。”
王念静立了一会儿见高静没有说话,打算先离开。
高静忽然开口了,“你何必这么迁就别人,压低自己。”
高静走到了王念的身旁说:“把背挺直。既然有心改变自己,那就张扬一点。”
高静拍了拍王念的肩膀。毕竟一人之下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王念没有回话,直接静默无声地走了。
连续几天没有消息的杨立人,则是独自在医院照顾父母。说来他与乐章的缘分有些不浅的。
他们父母所在的医院刚好相邻。平时的乐章是个孝子,母亲在医院时他去医院也勤快。
一天出门时,他带母亲散步正好碰见,同样带着父母的杨立人。两人的这一次碰面,忽然就拉进了他们的距离。
杨立人恍然间,在乐章的身上看到了几分自己曾经的例子。
很多人其实都不明白,为什么杨立人在李锐进这里都这么没有权力了,为什么还要如此衷心李锐进。有的时候,人情要是真能那么轻易还清,哪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杨立人最近猜不透李锐进的想法,所以想等风波动乱了一阵后再回去。趁着这个机会,也好好安慰安慰二老。
老人家最近在医院总不安生,老喜欢动东西。护士一时不察,发现老人家总想跑到医院外头去。
连续几日休息不好,老人家白天精神状态自然不佳。这么一来二去的,杨立人自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趁着二老休息,他找到了护士问道:“我妈她最近是不是病情不受控,我看着她脸色不太好。”
护士无奈道:“冯宝春女士病情很稳定您放心。就是她总是吵着要出院,这哪行啊。要是万一在家里头有个意外,我们怕赶不及。”
“可是这好好的,为什么要出院?”杨立人猜不透。
护士小姐有些犹豫,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这个原因。
“你告诉我,也好让我安心。”杨立人看出护士是知道缘由的。
护士将手里的被子放心,朝二老的病房门口看了一眼才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老人是从哪里得知缴纳费用的具体价格。自从她知道金额不低后,就一直闹脾气。要么不按时吃饭,要么跟我们赌气不吃药,我们也难办。”护士小姐姐最近快被这里二老折腾得掉头发了,每天上班都是苦着一张脸。
杨立人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向她道歉,“对不起我爸妈给您填麻烦了。您放心我今天就会把他们劝好,不会再让他们给医院添麻烦。”
护士点点头道:“老人家身体不稳定,最好心平气和一点。另外一会儿的药,一定要嘱咐她吃了。”
“嗯好,麻烦您了。”杨立人笑着目送护士去了下一个病房。
他调整了脸上的笑容,回到了病房内。
杨立人自从工作稳定后,给二老定的医院的房间都是最好的。二老身体是给劳碌坏的。为了供出他这个儿子,两老人几乎是掏出了生命中的所有。这似乎是不富裕的城镇里固有的现象。
做父母的都把自己所有的好给了孩子。
好到对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顾。
杨立人万般无奈地坐在了床边,看着紧闭着眼睛还在假睡的母亲笑了笑道:“来逼您吃饭的护士走了,您还闭着眼呢。”
冯宝春见自己的小伎俩被看破了,只好坐起来了,有些闷闷不乐地靠着枕头,看起来有那么些孩子气的幼稚。
“怎么,那药很苦?”杨立人故意没有问到点上,让冯宝春有些干着急。
“不是。”冯宝春干巴巴说道。
“病房住不习惯?还是说是那护士不好欺负您了?”
“也没有。”
“就是,你看我这胳膊腿已经好了,我可以出院了。”终于自己老妈说到重点上了。
“您出院?那爸怎么办?爸这两天身体可不太好。”杨立人压低了几分声音,看向熟睡着枯瘦的父亲。
冯宝春沉默了,她眉头皱得很紧,几番斟酌用词才道:“这治病手术真要上百万?而且我前两天听护士说,疗程长药也贵。你……”
“妈你想什么呢。百来万还是付得起的。更何况这药哪有你想的那么贵啊,您想多了。”杨立人把药拿在手上,倒好了热水。
“来别多想吃了吧。”
“我吃不下啊。”冯宝春看着这药就是看钱。这就是花钱如流水。
冯宝春总觉得是他们二老拖了杨立人的后腿。这儿媳妇儿病死了几年了,轮到他们病了后,杨立人愣是不敢去想自己的后半辈子。他患得患失怕了,所以总认为守住眼前的就一切安好。
高静都喜欢他多久了。人女孩子都照顾起她了,冯宝春天天想着让杨立人把这女孩儿娶回家偏偏杨立人不干。
按理说,你不情我不愿的事情长辈们凑合也不好,可是瞎子也看得出杨立人喜欢高静。
有一次,高静在医院不小心睡着了。她就靠着床,小鸡啄米似的头往窗台上靠。杨立人看见了后不声不响地就单只手举着,捧着高静的半张脸,让她舒服地靠着自己。
就这么个姿势他硬是保持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他隐隐感觉高静要醒了,他才松了手。
要不是这件事被冯宝春无意间看到了,她还真觉得自己儿子不喜欢高静。她这明里暗里的把很多暗示都表示了,就差直接把高静娶进门了。可是他儿子就是死活不愿意迈开步子把人家高静娶进来。
冯宝春思前想后,觉得是她和老头子两个人绊住了自己儿子的脚。儿子分太多心照顾他们,太看重这份感情,所以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冯宝春和她老公商量一阵,决定出院去偏一点儿的医院,或者干脆回老家的市医院呆着,不在这儿碍眼。
医药费只是引线,冯宝春真正想要做的就是成全高静和杨立人。
杨立人被自己妈的脑回路给弄的头晕,“妈,这医药费只要我工作没丢,您就能一直吃下去。房子我也有了,车子也有,您就别操心我会破产这事儿了。您呐,好好养伤。”
“啧,你房子车子是给你自己买的吗?是给我买的吗?”冯宝春一提这事儿还有点上头。
“这又是怎么了?”杨立人赶紧给她顺气。
“你明知故问!房子、车子那是给媳妇儿的!房子你得加媳妇儿名!车子你得给媳妇儿买!你媳妇儿都没有,买买买!给谁用啊!”
杨立人:“……”
得,万年绕不过去的坎儿。三十老几的人了,还是单身汉一个。无不良嗜好、年收入过百万、不抽烟只应酬时喝酒,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男人。但是好男人就是没媳妇儿。
没媳妇儿,在父母的眼里简直就是遮盖了他天大的优点,只剩下老光棍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