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贾谧自述
塞秋2021-08-10 16:563,214

  郝度元将凰烟接了回去,那日他许了楼七一个承诺,他日若是战乱起,双方为敌,必不会伤了贾谧性命。

  楼七见京中已无事,便跟贾谧说他要离开洛阳,去别的地方。

  那日是贾谧的生辰,但他不知道。

  那日一大早的贾谧就将他从床上喊了起来,说带他去一个地方。

  他们沿着洛水河岸一路骑马,到了一处郊外,落叶堆满了地,橙黄的叶不断从树飘飞下来。

  他们下了马,沿着山路,很偏僻的一条小路,也落满了枯黄的叶,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山林很静,只有鸟鸣声,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他们的呼吸声

  楼七虽奇怪贾谧为什么带他来这,但见他那般开心,像一个孩子,不似平常的邪魅嚣张,便也没有多问,安安静静随他之后。

  他早将贾谧当成了真正的朋友,因为他也确实值得他相交。

  历史上对贾谧的描述不尽然,或者说历史上所记的一切都不尽然。

  “到了,楼七。”

  贾谧兴奋的说道,尔后将马栓在一棵树上,走向那个简陋的茅屋。

  楼七也将马栓与了一起,随他走了下去。

  里面简单的放着几件粗糙的木制家具,几把农具,一张简陋的床,最不协调的一旁堆放了十多卷竹简,上面都布满了灰尘。

  贾谧卷起了袖子,拿着鸡毛掸子打扫了起来,一时灰尘满天,他也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楼七走了出去,不远处有一处泉,架了竹架引水到了茅屋的储水桶里,泉旁也放了一个小的木桶,里面也落满了叶子跟枝条。

  楼七将桶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将桶沿的铁圈又箍紧了些,桶老化了不少,但还可以用,于是洗了干净,拎了一桶水回了屋。

  此时的贾谧已经灰头土脸,见了楼七,对他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楼七从他怀里取了一条洁白的细帕,沾了沾水,半拧干,然后递给了他。

  “擦擦你的脸,都成土老鼠了。”

  贾谧接了过去,蹲在桶旁,照了照,还真的是,于是擦洗了起来。

  楼七也寻来了一条布,卷起袖子便擦洗了起来。

  在二人的努力下,屋里变得一尘不染,干净整洁。

  楼七躺在床上,望着还在擦竹简的贾谧,不由笑了,这历史也太好骗了,也许他也可以制造一个假象,蒙骗过去。

  此时肚子已咕咕叫了起来,楼七到现在可还滴水未进呢。

  贾谧看向他,带着歉意道。

  “只顾着擦洗东西,竟忘了楼七还未吃早膳。你去屋后的花圃里摘些菜,我来烧水下饭。可能要一点时间,楼七你先忍着。”

  楼七眼睛带着不相信看向贾谧,你确定你会做饭?

  贾谧也看出了楼七眼里的揶揄跟不信,鼓着腮班子,涨红了脸,急急道。

  “我当然会做饭,你信不信,反正做了就知道了。”

  楼七见贾谧难得闹孩子气,倒是乐了,这才是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该有的表现,不像平常一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嚣张模样。

  “哈哈哈哈……没说不信,就是不知道你煮的能不能吃。我去屋后摘菜。”

  楼七笑着走出了屋,来到了屋后。

  一个用栅栏围了起来的小花圃,里面长满了草,零落着几株菊花,菜的什么,楼七真没看到,重点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菜,寻了半天,菜没有,倒是抓到了一条蛇。

  贾谧在屋前娴熟地架起了锅架,点了火开始烧水。

  水都开了,楼七还没有回来,于是便放下了锅盖,走了出去。

  见到的是楼七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条蛇,不住逗着它,惹得那蛇吐着信子,吱吱地响。

  “楼七,菜呢?”

  贾谧走了上前,低头看向楼七,脸上挂着笑,幽幽问道。

  楼七抬起头,将手里的蛇举到了贾谧面前,歉意地笑了笑,道。

  “我不知道哪些是菜,不过抓到了一条蛇,我们可以炖蛇肉吃。”

  那蛇的信子碰到了贾谧的脸,冰凉冰凉的,还带着点黏腻,嫌恶地站开了一步,伸手擦了擦被碰的地方。

  “把蛇拿开,滑腻腻的,好恶心。”

  楼七见贾谧退开,脸上竟是嫌恶,起了捉弄的心,又将蛇靠近了去,贾谧忙又退开了去。

  “楼七,你……你快拿开。不然等下你别想吃到饭。”

  楼七笑得甚是幸灾乐祸。

  “贾谧,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你怕蛇。”

  “哼……不是怕,是觉得恶心。你再拿过来,我就把它打死。”

  “打死也好。等下还不是要炖了的。”

  楼七说着,又将蛇靠近了贾谧一点,然后很快又缩了回来。

  贾谧有些气急败坏,若是别人敢这样戏弄他,早杀了喂狼。

  不再理会楼七,弯腰寻起了涵与草里的菜,不一会就寻了一把清翠葵菜。

  贾谧望了一眼长满草的花圃,眼里滑过忧伤,也不知师傅现在到了哪,是否已出了洛阳。

  楼七见贾谧神色凝重忧伤望着花圃,也静静地陪他一旁。

  这天天气阴凉,带着秋的干爽。

  楼七与贾谧坐在火堆旁,吃着蛇肉跟葵菜,而贾谧也一点一点讲起了他从没有告诉过其他人的秘密。

  那一年他五岁,外祖父贾充逝世,议过继子嗣,而他自然是最佳的选择,族里自是有人不满,于是起了杀意。

  买通了他的奶娘,趁他熟睡之际偷抱出府丢在一处荒野山林里,他是被一条蛇舔醒的。

  那时他很害怕,又不敢哭出声,周围漆黑一片,风吹树叶沙沙的响,还有狼嚎,他就那样躺了一夜,一动不动。

  第二天等太阳出来后,他才敢站起来,望了一眼四周,都是树跟草,他就是躺在了茂密的草丛里的,那草比他还高。

  他走了一天,仍未走出山林,他又饿又累又害怕,天又慢慢黑了下来,那也是个秋天,夜里的天冷了许多,他蹲在一棵树下不住的哭,引来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狼,绿幽幽地眼睛在夜里异常的亮,它们一步一步的靠近,龇着牙发出可怕的声响。

  他惊恐万状,拔腿就跑,拌到树根,然后直直地倒了下去,磕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在晕过去时他看到是那狼张着嘴,快速地向他跑过来。

  他以为他死定了,但是没有,师傅救了他。

  师傅说是他赶到那的时候,那狼正在他四周悄悄的靠近打探,若是晚了一步怕就入了狼肚了,而这多亏了金毛,是金毛发现了他,狼也是金毛赶走的。

  他在师傅那里留了一个月,那个个月里,是他长这么大度过的最快乐的时间。

  在那段时间里,师傅教他读书写字,识别各种野菜,还教他打猎……

  师傅常会将他抱在膝头,坐在院前,讲故事给他听。

  他最喜欢的是听师傅吹笛子,那笛音悠扬落入心田像落叶飘落在泉水里荡起的涟漪。

  那一个月里师傅没有下山也没有问他姓氏来自各地,只是悉心照顾他。

  像阿父一般,他有阿父阿母,可他们从不会这般抱他给他讲故事教他各种东西,贾谧那时想就那样留在师傅身边,不回去了。

  他才五岁,可也清楚了谁是真正对他好的。韩家乃世族高门,上百号的人,繁文缛节,勾心斗角,他过得并不快乐,甚至窒息,所以当他发现自己躺在荒野里的时候,他没有惊讶,因为阿母时常跟他说他身份尊贵,那府里有许多人眼红想害他寻他的不是,让他莫要与那些身份低下之人接触,即使奶娘也不可过多亲近,所以他与谁都不亲近,除了外祖母。

  他与师傅那个月里都不曾下山,并不知外面的情况,他也不并想知道他们是否有寻他,他想的是与师傅一起。

  这山里平常没人敢来,因为这边不仅有狼群出没还有大虫跟熊,就是樵夫也鲜少会入山深处。

  只是有一日,师傅带他下了山,然后就没再带回山。

  他只记得,师傅说,山来,你我缘分已尽,莫再上山,你只需记得这天下亡灭非你之错,若到那一日,你无需自责。

  他回了府,受到的是更严密的监管,生怕他再丢了去,一天都必须有人跟着,他根本没有自己的独处,出门更不可能了。

  以前伺候他的所有人全换了一遍,而那奶娘听说逃了又被抓了回来,一家乱棍打死。

  他没有伤心也没有气氛,一切都照旧,只是慢慢的他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隐藏自己,直到他十三岁娶亲那一年,他才有了自己的权利,才可以自己做主一切。

  他成亲那天夜里,偷偷溜了上了山,寻师傅,可师傅不见他,他在门口站了一夜,直到天亮才下了山,第二天便收到了金毛跟一封信,只有一句话,也让他明白了为什么师傅不肯与他相见为什么要将他送了回来。

  “子乃贾府人,宿怨也。”

  贾谧躺在了地上,望着天空,轻声念着那句话。

  宿怨也,贾家得罪的人太多了,做的让人唾骂的事也很多,多得数不清,他生为贾家人,享受了它带来的优越,也要承受它带来的辱骂。

  “楼七,你说若我放弃了贾家的身份,会怎样呢?”

  贾谧坐了起来,定定地看向楼七,不待他回答,便自嘲道。

  “怕是出不了门口,就成了亡魂。”

  “你知道,你师傅是何人吗?与你家到底有何宿怨?”

  楼七将吃剩的蛇肉都夹了出来,放在一布条里,准备走时带远点丢掉。

  贾谧望着火,摇了下头,尔后嘲笑道。

  “贾家,哪个没得罪过?这全天下可得罪了个遍,单是我就得罪了不少人,何况整个贾氏一族。”

继续阅读:第五十章阮瞻遇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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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里云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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