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谧眼带受伤微低下头,晦暗不明地看了楼七一眼。
刚才楼七推他,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敢相信,再看二人交流的眼神,心里苦笑,楼七这是想让她挟持了他,好逃出去。
楼七并不知道贾谧已经识破了他的心思,退至贾谧一旁后,望了一眼杜赋,此时的杜赋躺在血泊里,嘴里不住吐着血,然嘴角扯出了一丝笑,眼神感激地看向了他。
楼七叹了口气,他不知这样做是否可以改变历史,但眼下既已做了,便做到底。
在凰烟攻过来的时候,楼七本想假意失手,让凰烟刺伤他,竟不想贾谧直接拉过他,自己迎着剑锋。
剑刺进了他的右肩,霎时他的白衣便红了一片。
楼七眼神复杂地看向贾谧,而贾谧只是扯着嘴角笑着看向他,带着一贯的邪魅。
凰烟迅速抽了剑,架上了贾谧的脖子,对着一众人吼道。
“谁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贾后跟广城君郭氏见贾谧受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渊儿……”
贾后急忙趴开围着的护卫,上前焦急道。
“你放了他,我一定让你安全离开。别伤害他,啊……”
凰烟大笑,手又加重了一点,贾谧雪白的脖子渗出了血珠。
“你让他们都退开,放我走,不许跟着。不然我就杀了他。”
贾谧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剑,抬头却一脸害怕地看向贾后,颤抖着声音焦急叫道。
“阿后,救我。祖母,救我……”
广城君扯着贾后的衣服,一脸心疼地看向贾谧,然后安抚道。
“渊儿,乖孙儿,别害怕。祖母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尔后转头叫着贾后的小名焦急道。
“峕儿,你快让他们退下,按她的话来,不要让她伤了渊儿。”
贾后也紧抓着广城君的手,暗了暗眼神,紧张地看向凰烟,急忙道。
“好,好,我听你的,让他们退开,你别伤害他。”
尔后吼道。
“你们都给我退开,听这位姑娘的话。”
凰烟看着他们退开,然后一步一步向着门口退去。
“不许上前一步。”
说着手又加重了,剑上的血滴落到了贾谧的白衣上,甚是鲜艳,不知那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贾后气急,抬脚将身旁刚走上去的护卫踹倒在地。
然后怒吼道。
“你们没听到那姑娘的话,都给我退开,不许跟着。”
尔后转头对着凰烟,安抚道。
“我们都听你的,你别伤害他。把剑挪开一点,本宫说话算数,一定放你安全离开。”
楼七看着被凰烟挟持的贾谧,虽脸上带着害怕,但眼里毫无波折,甚至是漠然。
突然他有些不懂他,或者说他就没认识过他,历史上的贾谧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生活奢靡虚度,又好附庸风雅,是西晋著名的害群之马。
在接触里,他也确实不负众望,嚣张得让人恨得牙痒痒。
只是今日,不知为什么,楼七觉得贾谧是识破了他的阴谋的,却仍心甘情愿地任他利用。
凰烟挟持着贾谧,一路上所有人都给她让了路,不敢轻举妄动。
眼见就要出了千秋门,贾后向旁边的郭彰使了一个眼色,那郭彰便悄然退了下去。
楼七见此,担心宫外有埋伏,便借旁边护卫的肩膀,飞身翻过了墙去。
待没有看到人了,凰烟身子不禁摊软,此时的她身受重伤,已是疲倦不堪,身上的伤口不住流着血,看着那还遥不可及的宫门,不禁凄笑了起来,看来她今日必是要丧命此地了,只是大哥的仇未报,还反害了杜大哥也亡命此处,她心悲凉却也不甘,她也还未手刃杀父仇人,怎甘心就这般死去。
贾谧察觉到了凰烟的放松,反手打落她手上的剑,反擒住了她。
凰烟赤红着双眼怒瞪贾谧,向他吐了一口血水,怒骂道。
“我呸,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害群之马,你们不得好死。反正我逃不出去,刚才就应该一剑杀了你。”
贾谧也不生气,只是一脸漠然地看着她,尔后低头邪笑道。
“你不知祸害遗千年么?”
突然脖子架了一冰冷的东西,贾谧转头看了过去,嘴角的笑扯得更大,只是眼睛含着光,定定看向楼七,语气淡然,丝毫不在意脖子上的剑。
“楼七,剑搁我脖子很难受,你可以拿开嘛?”
楼七复杂地看了贾谧一眼,放下了剑,然后冷冷道。
“放了她。”
贾谧松开了擒着凰烟的手,悠然地走到楼七旁,在他耳旁,徐徐道。
“放了她,她也活不到出了宫门。身后的禁卫军,应该早将皇宫围了起来,那宫门也不知藏了多少弓箭。只等一到,便射成了刺猬。”
楼七知道贾谧这般说定是有办法救她,虽不知他为什么在知道他意图的情况下,还这般配合他,但既送上了门来,不管他目的是什么,先救了人再说。
“你有办法救她,是吧?不管你要什么,救了她,我便答应你。”
楼七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凰烟,而后淡淡道。
“好,这是你说的。”
贾谧退开一步,笑意连连,侧着头看向楼七,但那笑不达眼底。
突然,贾谧夺过楼七手上的剑,刺向了凰烟。
凰烟睁大着眼睛,血不住从口里流出,嘴角凄笑。
楼七更是不敢相信地怒瞪贾谧,眼角爆裂,贾谧刚才太突然了,他全然未反应过来。脑里想着的是冲上去杀了他,刚提步,却听得贾谧不带感情的话徐徐道了出来。
“等下有人来探你的鼻息,记得屏住呼吸,不然我也留不了你。”
这时郭彰带着禁卫军围了上来,贾后等人也相互搀扶着走了上前来。
“渊儿,你没事吧。快到阿后这边过来,让太医看看你的伤。”
贾谧抽出了剑,凰烟瞬间倒了下去,还未碰到地,就被贾谧接住抱了起来。
众人皆是一脸惊恐地看向贾谧,却见贾谧一脸伤心道。
“阿后,她死了诶。可我还没有折磨她呢,她竟用剑划伤了我的脖子,你看都流血了。”
广城君颤颤巍巍地挪向前,对着贾谧心疼道。
“渊儿,不用伤心,若不解气,让人将她五马分尸,然后丢去喂狼。”
“对对,渊儿,先让太医看看你的伤啊。”
贾谧一脸伤心,眼里粼粼水波,看得贾后跟广城君心疼不已。
“阿后,祖母,我想将她带回府,喂金毛。”
贾谧一脸无害,语气也孺软,却说着残忍的话,在场的人都知道金毛是贾谧饲养的狼犬,凶狠无比,连这已死之人都不放过,还要拖去喂狗,真是丧心病狂。
然场上的人也只是漠然看了一眼贾谧怀里的人。
司马颖暗了暗眼神,幽深地看了贾谧一眼。
“好,好,好。渊儿想干嘛就干嘛,想带回府就带回府。只是先放下那刺客,让太医看看你的伤口。”
“阿后,我没事。我想现在就回府,还有,阿后一定要重赏他,是他救了我。”
贾谧撒娇道,然后指向了一旁的楼七。
“好好好,渊儿说什么,阿后都依。”
然后对着旁的侍卫吼道。
“你们还不快去备车,送鲁豫公回府。”
楼七眼神复杂地看向贾谧,他这是在为他请赏,保护他么?
贾谧肩膀还在流着血,可毫不在意。
从这次看来,贾谧确实有嚣张的资本,他可是贾后跟广城君的心头肉,这谁敢得罪他呢?
豪华的牛车备好了,董猛忙俯跪在地,让贾谧踩着他的背上了车,楼七上前搭了一把手。
贾谧放好了凰烟,伸出头来道。
“阿后,祖母,不要担心。我没事,回了府就上药,还有,阿后,祖母,你们明日再去看我吧。今日我乏了,想早点歇息。”
然后指着楼七,道。
“你来驾车,送本公子回府。”
于是就这般扬长而去,其余人只能望着车马扬起的灰尘。
贾后阴狠狠地瞪向赵王司马伦,嘴角似笑非笑,道。
“皇叔,你请的好戏呀。”
赵王司马伦颤抖着双脚,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地。
“皇上,皇后,明察,就是借臣一百个胆也不敢啊。”
这可是关系他身家性命的事,哪管什么尊严,先求饶了再说。
贾后阴笑,扫了一眼众人,
“皇叔,您这好好跪什么?本宫可没说这是皇叔安排的,皇叔对皇上忠心耿耿,本宫是知道的。皇叔,快快起来,这大中秋可莫扫了兴。且这贼人也双双丧了命,没造成什么伤害。本宫就不追究了。”
“陛下,您觉得呢?”
惠帝楞楞地看了跪在地上的赵王司马伦,见贾后看向他,神色一凛,带着怯意,清了清喉咙,对着贾后谄笑道。
“皇后,说得对。皇叔还是快快起身吧,皇后大度不与追究,皇叔快谢恩吧。”
司马遹听此,攥了攥拳头,晦暗地望了一眼贾后。
“老臣谢主隆恩。”
赵王司马伦拖着肥重的身子,艰难地爬了起来,冷汗直下。
“本宫也乏了,先回宫歇息。陛下请恕臣妾不能相陪了。”
“无防,皇后回去吧。董猛还不快扶皇后回宫歇息。”
惠帝是巴不得贾后离开,她在场他可不敢尽兴玩了。
“诺。”
尔后惠帝与一众人继续回了那西游园玩乐,刚才狼藉一片的凌云台早已恢复了原本的奢华整洁,仿似未曾发生过打斗。
多数人如常饮酒赏舞,调戏美人。
只有张华跟少数几个大臣告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