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九年春,正月,积弩将军孟观在中亭大败齐万年军队,并将其抓获。
捷报传入京中,朝堂上下皆欢呼雀跃,大肆举办庆功宴,对那些因战争而民不聊生的地方却没有进行有效的赈济恢复。
鉴于此,太子洗马江统作《徙戎论》上表朝廷,以警当政者,然张华等人虽有心改革,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故也只能任之。
朝中有识之士皆叹国之不存,而贾后也加快了对太子司马遹的打压步伐。市井中有童谣曰:“东宫马子莫聋空,前至腊月缠汝閤。”又曰:“南风起兮吹白沙,遥望鲁国郁嵯峨,千岁髑髅生齿牙。”皆暗指太子司马遹的下场。冷子扶等人听闻,自是知此不过又是贾后的计谋,也不得不加快步伐。
这日下早朝后,太子司马遹便差人去成都王府请成都王司马颖到东宫一趟,而冷子扶早已与贾谧说过。
故贾谧一下早朝便去了东宫,正与冷子扶在书房中猜测贾后这段时间所为的目的及可能的阴谋。
“阿后将那婴孩派人秘密处理,趁夜扔入了洛河,幸我早得了消息,让人等在暗处,得以救了那婴孩。他现在在郊外的田庄里。而现在阿后身边的乃是我的胞弟。想来此计是阿母与阿后串通过的。阿后现在急着把太子废掉,一是因为阿后与太子自来便不和,怕太子当政后戕害于她,二则是因为怕慰祖的秘密泄露,让太子有理由废掉她。不过以我对阿后的了解,她应当不会如此草率出手,这背后必是有他人挑唆。不是阿母她们便是舅父郭彰了。”贾谧躺在软榻上,慵懒地分析着,见冷子扶低眉思索,又接着道,“太子既不在意那位置,又何必理会阿后所做。我们只需顺着阿后设好的陷阱走,出其不意换走真正的太子,若假太子惨死,到时定能激起东宫上下的怨愤以及那些暗里支持太子的人,他们虽不一定会立马起兵反叛,但一定不服阿后,会伺机而动。只要成都王敢起兵逼宫,他们会是最好的内应,到时阿后不退位也得退。这后续则靠太子周旋,必是要护贾氏韩氏二族周全,不求无罪,但求性命得保、生活无虞。子扶,你可得时刻记得。”
“长渊,如若事如你我愿,子扶所应承的必是会遵守的。”冷子扶眉毛还是紧皱着,踱到书桌前,提笔后又放下,缓缓道。
“你我每一步都走得这般谨慎,事又都备全,如今也按着我们所想的走,这结果应出不了范围。”贾谧坐了起来,语里也有不确定。
“长渊,我们算得了其他的一切,但猜不透人心。此事牵扯的人实在太多,我们无法每个人都了解清楚,他们所想所思我们控制不了。我怕到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而我们谁也挽救不了。”冷子扶想起楼七说过,这历史的主流是他们改变不了的,而他所做的一切将是徒劳。随着时间的逼近,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
扣扣扣……
阿贝敲了门后扬声说道:“公子,太子派人来说,十六王爷已经到了,请公子与贾侍中到玄圃一趟。”
“好。阿贝,你去我房中取我的大衣后再去玄圃寻我。我与贾侍中先过去。”冷子扶抬起头看向门口应声说道。
贾谧走到冷子扶身旁,轻声道:“子扶,莫太过担心了。你也说过,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做好一切便好了。”
“希望如此吧。”冷子扶微叹了口气,又接着道:“长渊,等下得委屈你了。你现在可再提一要求,若在我力所能及里,我都应了你。”
“子扶既这样有心,我怎么好拒绝。不过我现在还未想到什么事需要子扶应承,待我想到了再与你说,子扶可得记得。”贾谧知道冷子扶一直对他心怀歉意,总想着补偿他,如今提了这话,自己自是要应下的,免得他再忧心此。
“长渊还信不过我吗?”冷子扶回过头看向贾谧,含笑道。
“自是信得过,不然你可早在牢里了。”贾谧也笑着回道,然后走上了一步与冷子扶并肩,漫不经心道:“听说你养的有二人,其一人与我神似,子扶这可是真的?”
冷子扶闻贾谧此话,有些惊讶,他自认为瞒得密不透风,从楼七田庄接过他们后,便让慕容嫣替他们化了妆,然后再转移到了一偏僻的山村里,也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除他们内部的人知道,其他人就是查也很难查到,他只告诉过贾谧他们找到了一人与熙祖神似,并没有提过另一人,贾谧是如何得知的?
贾谧见冷子扶没搭话,知是真的,心下还是有些失望,“子扶,为何瞒着我?”
冷子扶知道贾谧能问出来,必是查到了确凿的证据,不然他不会问,更不会在此刻问出来。
“因为我觉得此事你不必知道,另一点是人是楼七寻的,此计也是他提的。我想,楼七当初会寻那人应与我一般,是为保护所想保护的人。”冷子扶看着前方坐在石桌旁与十六王爷说着话的司马遹,淡淡道。
贾谧听完冷子扶的话,有些不敢相信,那人是楼七寻来的,是为关键时保护他的性命。那般理智冷情之人会做如此不明智的事?除了阮瞻,他何曾将其他人放在心上过?他怎会为自己谋思如此?可子扶是不会说谎的。
贾谧现在心里五味杂陈,但总的是高兴的,因为楼七是真的将他当成了挚友,在他心里他是一个重要的人。如此他怎能不高兴?
司马遹与成都王司马颖正下着棋,不经意抬头瞥见了冷子扶他们,便站了起来,冲他喊道:“青思,你快过来,十六皇叔刚还说要与你下一盘呢?”
见他身后跟着贾谧,冷了声道:“怎么?贾侍中也来了,这凑得可真巧。既来,便与本太子下一盘棋吧。”
说着,冷子扶与贾谧已走近了来,向司马遹及司马颖躬身行礼道。
“青思(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十六王爷。”
司马颖闻声也站了起来,向他们点了点头,道:“无需多礼,本王今日来东宫是与太子话家常的,不用拘谨。”
转对冷子扶道:“听太子说,公子棋艺了得。不知本王可有荣幸见识一回公子的棋艺?”
“青思棋艺拙劣,王爷莫折煞了青思。若王爷不吝赐教,青思自是感激不尽。”冷子扶与司马颖也就见过几面,都未曾交谈过,此次并不熟悉,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从他人口中听得的。
在他们说话时,傅一已差人取了另一盘棋来,并摆好了桌椅。
四人这才坐了下去,下起了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