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
“郎君,是否歇息?”
阿喜将床铺好,见阮瞻还在看书,便说道。
“阿喜,楼公子可回来了?”
“未。楼公子与郎君回来后,又出府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
“嗯,可知他去了何处?”
“不知。他出去也没跟郎君说一声,我就更不知道他去哪了。郎君,你就不要管他了,那么大一个人难道还能迷路不成,这阮府可是很好认的。”
阿喜给阮瞻披了一件衣服,心想迷路了更好,在府中都能迷路,出去了还找得到回来的路。哼,叫你让郎君忧心。
“阿喜,你先下去歇息吧。”
“诺。”
想来也是,见那人很是精明,定不会被欺了去。爱来不来,平白地担什么心,那又不是小孩。
阮瞻放下书,望着窗外的明月。
明月怕羞似的半躲在白云里,遮遮掩掩偷偷看下面的世界,许是觉得没什么可羞的了,一点一点露出了全容。
桃树在月光里若隐若现,满院婆娑,像是用墨在白纸上随意勾勒的树枝简笔,交叉错乱。
阮瞻见此美景,愉悦而心静,不由想弹一曲,便将琴拿了出来,放于窗前矮几上。
《广陵散》,阿父弹来悲切,想是融入了对嵇康伯父逝世的悲伤。若用古琴又是怎样的呢?
“阿兄又在弹琴了。我不懂音乐,不过阿兄弹的都好听。”
阮孚打了个哈欠,躺床上沉沉睡去了,看他这样是当成催眠曲了。
楼七刚想翻墙进去,听见琴音,就直接斜躺在墙上静静听着。
月色很好,晚风花香,还有琴音…
琴音一开始从容自由、平稳安然;接着徐缓而沉稳,一种“怨恨凄苍”的情绪喷薄而出,伴着骚动和不安,随之音乐进入急促的低音扑进,尤如不可竭怒火的撞击。进而发展成咄咄逼人,令人惊心动魄的场景,形成全曲的高潮,即“纷披灿烂,戈矛纵横”的战斗气氛。随后音乐表现出壮阔豪迈、“怫郁慷慨”的气氛。最后以一种热烈欢腾、痛快淋漓的感情结束全曲。
一曲毕,阮瞻久久不能回过神。此曲,难怪嵇康伯父如此酷爱它。
它的旋律激昂、慷慨,具有戈矛杀伐的战斗气氛,含着反叛跟战斗的精神。
而今已没有人再弹过它了。阮瞻很庆幸自己有一个善音律痴乐理的父亲,让他有幸能听到此曲并且有机会弹此曲,只是不能在公众场合弹。
阮瞻收拾好了琴,便躺到了床上,嘴角依旧含着笑,是那种得到心爱之物后的满足的笑。
嘭……
“哎…哟。”
才那么一会,楼七就睡着了,忘了是在墙上,一翻个身嘭掉了下来。还好刚才就打晕了两守门的两个巡夜的,不然就被发现了。
其实楼七早就被隐于暗处的丁武发现了,只是看是白日郎君所带的男子,便没有理会。
楼七爬起来,蹑手蹑脚朝阮瞻卧室走去,窗没关,一个轻翻进去。
三下两下脱剩亵衣,就爬上了床。
头在枕头上蹭了蹭,然后满足的睡了去。
还是这个床睡得舒服,那猪圈又脏又臭,真是没法比。
床跟猪圈是能比的吗……
第二天。
阮瞻一觉醒来,发现旁边躺了一个人,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有一个人。
伸手“啪”一声拍在楼七露出外面的胳膊上。
有触感有声音,不是做梦。
阮瞻又伸手捏了捏楼七的脸,这怎么那么像楼公子?
被打扰睡觉的楼七,迷迷糊糊推开旁边的人,翻过另一边继续睡。
这下,阮瞻是彻底清醒了,原谅他刚睡醒总是那么迷糊,不过真可爱。
这人怎么在我床上,不是安排了一间房给他了么?还有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丁武,他是怎么到我床上的?”
阮瞻有些气急败坏,昨晚跑得没人影,说也没说一声,一回来就占了他的床,真是可恨。他最不喜别人睡他的床了,这床被子昨天才刚换的,现在还得再换一套。
“郎君,他昨晚翻墙进来的,打晕了四个家仆。”
丁武不知从哪个地方钻出来,一下出现在离阮瞻不远处。
丁武跟丁文是阮瞻的母亲留给他的,丁武身手不凡,负责保护他,而丁文武功稍弱但是有文采,则帮助他处理事务。他们在孤儿的时候被外祖父收养,名字也是外祖父起的。长大后两人成了母亲的护卫,一直随身保护母亲。后来外祖父家族没落,母亲也去世了,他们便成了阮瞻的私人护卫。
阮瞻换好了衣服,瞥了一眼还在睡觉的楼七,对丁武吩咐道,“把他丢出去。”
声音淡然,听不出喜怒。
但丁武知道,郎君是生气了,还没有人让郎君生气过,这个才来不到两天的人竟数次让郎君变脸,也是够厉害的。
只是郎君生起气来也不是好玩,这位楼公子看来有得受的了。
丁武走近床,刚要伸手抓楼七的胳膊,就被楼七踢了个正中,退后了一步。
“啊……谁打扰我睡觉,找死吗?”楼七真的抓狂了,刚才被打扰,现在又被打扰,让不让人睡个觉了。
阮瞻淡定的撇了一眼楼七,再对着丁武吩咐道:“在我回来前,让他消失。”
“诺。”
丁武轻轻掸了掸胸口,这人出脚准快狠,像是练过的,可以试一试,若这样倒是很好,可以保护郎君。
丁武这次带了五分力抓向楼七肩膀。
楼七侧了一下肩膀,抬手打了个哈欠。
好像就是为了打哈欠才侧的肩膀。
丁武一手抓空,又迅速反手抓过去。
楼七直接躺下,抬脚侧踢。
丁武收手回挡,不想楼七力道很大,又退了两步。
也许刚才丁武会觉得是意外,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人的身手比他高很多。
“公子,刚才多有得罪了。只是郎君的话,不得不执行,望见凉。”
丁武对于楼七刚才所使的招式很是感兴趣,快准狠,很适合近身战。
“诶!先让我睡睡,睡醒再走。别再打扰我了。我发火,你是一定得受伤的。我可不想被赶出来,这么好的床我还没睡够呢。”
楼七哈欠连连,躺下就又睡了。
丁武现在可是很钦佩这个楼公子了,武功好可以保护郎君,且长得也很好看。
楼七睡得很是香,而金谷园那边可是闹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