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遹站了起来,与冷子扶面对面,眼里有着纠结,然后苦笑道。
“青思,你不必为了我去冒与你无关的危险。你要知道,东宫里能够信任的没有几人,多是那人的人,朝中也没有多少是真正站我这一边的。你一旦入了东宫,想再出来很难,且我也无法保证你的安全。青思,你要知道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况是你。”
司马遹真的很恨这样懦弱无能的自己,但他能怎么办,父皇痴愚,朝堂上下全掌控在那人的手里,且文武百官多少是贾氏一族的人,连朝中元老太保卫瓘等都被抄家灭族,而他一个无实权的傀儡太子又能奈之如何。
冷子扶掰正司马遹的肩膀,让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很是恨铁不成钢,然后严肃地一字一句道。
“熙祖,你这样逃避是没有用的,一味的退让换来的是什么?难道你还奢望她能大发慈悲放过你,不流血牺牲,你觉得可能吗?熙祖,你想想你母后在宫中所过的是什么生活,你再看看你过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难道你还要一味地退让下去吗?啊!”
司马遹眼眶微红,忍而不发,然后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带着苦涩跟自嘲,甩开冷子扶的手,然后嘲笑道。
“你一个逍遥楼里的清倌,要帮我?哈哈……怎么帮?若是你贪那浮名,直说就好了,何必将自己标得这般高,东宫不缺找死的人,每天活着进去的人很多,抬着出来的人也不少。他们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是一个吃人的地方,你以为有多好呢。青思,若你想找死,我也不拦着。只是进了,就别想出来了。”
司马遹转过身,紧握着拳头,声音有些颤抖。
冷子扶笑着抓过司马遹的手,将他转了过来,真是一个别扭的小孩。
“熙祖,你要相信我,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你可是我青思唯一的亲人。”
司马遹红着双眼怒瞪冷子扶,咬着嘴唇,忍着不让眼泪落下,还没有一个这般将他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这般的在乎他的安危的人,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将他当做一个倾诉的对象,并没有想要他为他做什么,可现在他告诉自己要随他进东宫,要帮他,即使会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这些即使是阿母也做不到,甚至不敢说。他一个才相识两月的人竟这般无畏地去送死,只是为他。
冷子扶见司马遹这副隐忍不哭的模样,甚是心疼,轻轻划过他的嘴唇,轻笑道。
“熙祖,别咬伤了自己。想哭就哭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你记住你是我青思在这里唯一的亲人,我对你好是理所当然的,且我的命不就是你的么?你从老鸨赎回我的卖身契,我的命不就是你的了。”
司马遹一把抱住青思,也不言语,只是紧紧地抱住。
冷子扶抚摸着他的背,安慰道。
“熙祖,莫哭了。我可是沾了便宜的,你是太子,而我是清倌,你还愿意将我当成亲人,我可是高攀了的。我不吃亏,这两个多月以来,要不是你,我还不定怎样了。熙祖,你可以叫我阿兄吗?”
“阿兄……”
司马遹带着哭腔叫道。
“熙祖,你既叫了,那便是承认了我。既然我是你阿兄,那你的安危我岂能坐视不管。若是我受困,熙祖你会置之不顾吗?”
司马遹摇了摇头。
“我也不会。”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听得一尖细的声音道。
“太子殿下,少傅跟詹事已在府中等候多时,是否要摆驾回东宫?”
司马遹平了平情绪,不耐烦道。
“他们要等就让他们等,难不成反要本太子等他们。你好大的胆子。”
司马遹边说边大力地打开了门,伸脚对着那宫奴踢了过去。
那宫奴猝不及防,被踢倒在地,迅速地爬起来跪在司马遹面前,不断地磕头求饶。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司马遹见此更是烦,又对他踹了一脚。
哼!
青思也走了出来,厌恶地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的宫奴,这些个黄门阉宦都是宫中那人之人,负责媚谀熙祖,误导他,监视他。
正是这些人,毁人不倦,才造就了那么多的宫中惨案。
这些小人物才是关键,如蚂蚁溃堤,一点点侵蚀,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在你背后捅刀子,防不胜防。
要想掰倒那人,保证熙祖的安危,这些人必须清除或拉拢。
“李公公,委屈了。太子刚起床,这火气大了,公公莫怪。”
冷子扶弯腰去扶李方,缓缓道。
李方见司马遹还在旁边,依旧跪着,忙道。
“小的不委屈,小的该死。”
冷子扶望向了司马遹,司马遹哼了一声,然后怒道。
“青思公子都亲自扶你起来了,你还不起来,你难道要本太子扶你起来吗?”
“诺。”
李方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向青思行礼道。
“小的谢过青思公子。”
司马遹瞪了冷子扶一眼,然后下了楼梯,冷子扶等也随之下了楼。
李方在后边看着司马遹的背影,嘴角阴笑,不过一傀儡的太子,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这青思公子这般得太子喜爱,但也是皇后这边的人,掰倒太子,看来易如反掌,这般看来此人前途无量,还是好好巴结着。
……
东宫之中。
司空张华与裴权已等了几个时辰,还不见太子来,甚是生气。
张华拍了一下桌子,跺来跺去,对着那战战兢兢地宫奴道。
“太子现在何处?你等可有提醒太子今日要授课?”
“司空大人息怒,李公公已前去请太子殿下了。”
裴权做在椅子上,喝着茶,甚是悠然。
“司空大人,何必这般生气。你我为臣,尽了本分便好。”
“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
张华甩了甩袖子,愤愤地摇头道。
“少傅,何是孺子?少傅可是好大的胆,竟敢出口辱骂本太子,以下犯上。”
司马遹带着冷子扶直接走进了中院宣壹殿,这是少傅等为太子授课的地方。
“参见太子殿下。”
裴权站了起来向司马遹行礼道。
张华哼了一声,也不行礼,一脸不平道。
“臣不敢。”
冷子扶见司马遹还要发脾气,忙拉了拉他的衣袖。
司马遹看了看身后的阉宦,直接甩开冷子扶的手。
“本太子今日不舒服,少傅明日再来授课。”
说完也待张华说话,直接走了出去。
张华听完司马遹的话,气得都说不出话,前边用锦布绑着的胡须一颤一颤的。
裴权见张华又被太子气得七窍生烟,那副模样甚是好笑,但也只能在心里偷笑,面上安抚道。
“少傅莫气坏了身子,太子尚幼,我等悉心教导之,必会改过。少傅且先回府,太子今日教学之事便交与权。”
裴权说完,便也随了太子去了后庭。
见司马遹与刚才那殿中男子并排而走,状似亲密,再一看男子头发甚是短,猜想此人应是太子痴迷的那逍遥楼的青思公子,只是太子虽痴迷,却未曾带回府中,而他们也规劝过,但太子不听,他们也难奈之,只得顺着。然今日却带回了府中,怕是又得被那些人拿出来弹劾一番了。唉,也不知道太子为何变得这般不明事理,不顾礼节。
司马遹直接将青思带到离他寝宫最近的一处院落庆宜院,然后对着身旁的李方道。
“你,派些人将这院落打扫一番,按青思公子的喜好布置好,什么东西都给我用最好的。再挑些人伺候他。”
“诺。”
冷子扶也知司马遹这是在为他震慑这些下人,让他们不敢怠慢了他,也是为了迷惑那宫中之人,相信明日,宫中那人便会再派人来试探拉拢他。
裴权在一旁打量着冷子扶,此人模样俊俏,身形颀长,气质谦和,举止大方,不似那豢养的男宠。这般倒是不知他是如何迷惑太子的,让太子这般痴迷宠爱。
冷子扶见裴权在打量他,向他颌首微笑,以示谦和。
裴权也向他颌首回礼,此人不似市井所传那般,为魅惑阴柔之人,倒像一个真正的世族郎君。
司马遹见冷子扶看向裴权,而裴权也再看着他,眼里有着赞赏,毫无嫌恶。
于是心情也好了不少,对着裴权笑道。
“裴詹事今日便留在府中给青思讲解宫中规矩,现在随我去用午膳吧。”
“诺。臣定尽心替青思公子讲解宫中礼仪。”
裴权听司马遹让他给冷子扶讲解宫中礼仪,欣然应与,毫无愤慨之色。
“那就有劳裴詹事了。青思在这里先谢过了。”
于是用完午膳后,裴权便给冷子扶讲解宫中礼仪及要注意的事项,多是如何伺候司马遹,如何行礼等等,全然是将他当成了司马遹的贴身小厮,或者不客气点,就是将他当成了那男宠。
冷子扶也不生气,只过在他讲解过程中,见缝插针提出自己的疑问,以获取有用信息。
这东宫除了太子妃,还有美人四个,其中蒋美人已生一男,是为长子。她们都是宫中那人塞给司马遹的,他只见过太子妃,也不知其他四人待司马遹如何,若是于他不利,定是不能留的,还有这宫中所供养的舍人幕僚,也要清查一番,有用之人则用之,无用之人则放着。
冷子扶想,这诺大个东宫,对熙祖忠心之人怕是寥寥无几,多是宫中之人派来误导谄媚熙祖的,自己也不能明着来,动作得小心翼翼,暗中进行,莫打草惊蛇反害了熙祖。
裴权见冷子扶在沉思,也不去打搅,只是定定打量了起来,此人心思缜密,聪颖睿智,恐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