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青瓷坐在椅子上。
绣衣府的椅子,一把怕是也价值千金。
越青瓷目光黏在司拂澜的脸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司拂澜的脸要比之前见时瘦削了一圈。
她疑心是自己心中出现的错觉,便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瘦了?”
司拂澜把越青瓷从天牢带回来,就直接放在了绣衣府,避镜府没什么适合女儿家的地方,自然,绣衣府也没有,可是绣衣府内到底还算是有几分文雅气质在。
他正在检查越青瓷身上有没有伤口。
至于谢致的事情,虽然嫉妒的牙痒痒,但是也没有太多需要在意的地方。
哼,留到之后再算账。
司大人口不对心地想到。
“问我瘦了没有?”司拂澜没忍住,嗤笑了一声,“你个笨丫头,你是不是搞错了,你应该问问自己。”
司拂澜眯着眼睛:“我不过几日没盯着,你便被人弄进了大牢。”
他脸上有气:“你不会叫人来这里给我递个消息吗?”
越青瓷见他还提这些,冷笑了一声:“大人贵人多忘事,连我三番五次登门都不得入,怎么还敢劳烦您这些?”
她想到自己前几天放下女儿家的矜持,主动去避镜府门前晃悠,甚至上门敲门,最后还是被拒绝,眼圈都红了。
“我坐牢算得上什么大事?”越青瓷笑了笑,“大人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司拂澜脸色一下子有些难看。
他说:“这事是我的错。”
越青瓷惊讶,司拂澜竟然是在道歉。
“那你……”越青瓷凝视着他的脸,压低了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那日算计我们的,应当是陆坤王余孽,”司拂澜道,“我服用的那药丸,并非没有副作用,我会全身脱力,任何一个人都能伤害我,所以在那段时间,整个九府其实都不见与我有关的人。”
司拂澜也是没想到越青瓷会主动找他,那时候他的情形可比嘴里的寥寥几句严重多了。
他本身就带毒,那几天又是毒发作的日子,服用了那颗药,强行激发了身体里休憩着的内力,更是雪上加霜。
那几日九府之内的维系是没有他的参与的。
但是这些东西也不必说出来,司拂澜笑眯眯地道:“你担心我,是不是?”
越青瓷被他一说,脸上浮现一抹薄红:“少自作多情,你我不过是庇护与被庇护的关系,你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关心关心你。”
司拂澜便不逗她,只是看着她笑。
越青瓷被他看的脸红,想了又想,轻声说:“你没事便好。”
司拂澜的喉结滚动。
此刻已经很晚了。
他说:“恭喜你及笄了,越青瓷。”
越青瓷愣了愣,看向了司拂澜。
“没有及笄礼,但有生辰礼,”司拂澜摊开了她的掌心,而后微微一笑,给了她一块牌子。
牌子上面刻着一个司字。
“拥有这块令牌,你在九府之内,便如同我。”
司拂澜递给越青瓷的,不是一块做工名贵的玉佩,不是为了好看,不是为了佩戴。
而是实权。
越青瓷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我……”
“先收下,你也别以为现在就能夺了我的权了,”司拂澜哼哼两声,“我不过是先给你体会体会感觉罢了,若是以后让我不高兴了,我可是会收回的。”
越青瓷气笑了,把牌子反手往怀里一塞:“那我可要好好收着,以后把你的权夺了。”
司拂澜便也笑了。
“明日我送你离开,今夜好好休息,”他拍拍手,来了两个丫头,“服侍姑娘去休息。”
司拂澜摸了摸越青瓷的头发:“辛苦你了,这件案子,九府已经插手,必不会叫你受委屈。”
司拂澜做事是很横行无忌的,越青瓷一直知道,可是如今他的横行无忌都是为了她,她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没能说什么,最后默默点了点头。
夜深了,绣衣府地牢。
火光氤氲,血腥气浓郁得几乎能化成实质。
“还不说?”司拂澜喝了一口茶,上扬的眼尾微微一挑,就有无数风流味道流出。
可他的风流,向来是无人敢欣赏的,只看一眼,便觉得要魂飞魄散了。
绑在他跟前的,是一个四肢被呈大字型绑住的男人,十分高大,只是身上现已布满了伤痕,鞭痕刀伤,几乎没一处好的。
绣衣使者摇头:“骨头硬气得很,这次背后的倒是派了个能瞧得上眼的。”
瞧得上眼。
司拂澜笑了笑,只是那笑里蕴含了无数戾气。
“因着你们,我不得不把那小丫头放在一边,差点失去了她,叫我好恨,”司拂澜眯着眼睛,“只是,一想到也因着你们,我才能在山洞里度过那样美妙的夜晚,得了佳人的青睐,又觉得你们还是有点用的。”
“让我想想,到底谁在背后帮陆坤呢?谁能有能力插手到九府之内,算计我的行踪如此细致?”
顶着那汉子的憎恶目光,司拂澜笑眯眯地起了身,他接过绣衣使者的鞭子,将它扔到了一边。
“去,给我准备把弓箭来,再要一支笔。”
绣衣使者很快拿上了笔,司拂澜勾了红墨,在男人的身上缓缓地图起了圆圈。
“你……司拂澜……你要做什么?”
司拂澜在他的心口,咽喉,左眼位置各自画了个圈,红墨水和血混在一起,根本分辨不清。
他笑了,随即站到远处,拿出一块黑布,将自己的眼睛蒙上了。
“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我一次只会射出三支箭。”
“你的身上,一个心口,一个咽喉,两处致命的地方,我是给圈出来了,再加上你的左眼,这眼睛,射中素来是最让人爽快的,砰一下,在你的眼里炸了,眼前顿时就蒙上一片血色,于你于我都是新奇的体验,故此,我也给圈上了。”
男人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不,你不能这么做,司拂澜,你不能!”
“刀剑无眼,等你的主子找上门来,我便说,我已经放你走了,只是在我狩猎的时候,不知为何你窜了出来,欸,我也没办法。”
“不过我想,应该没人会为了你这样一个人来找本座吧,虽然你不是死士,还在我的避镜使中拥有一定的地位,可我想,那人必然有不止你这样的一个探子。”
司拂澜笑着抚摸了一下自己蒙着眼的黑布。
他明明笑着,可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意,相反,叫人汗毛倒竖,恨不得两只耳朵竖起来听话。
“你的身体那么大,除却这三处,别的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乖孩子,别怕,我的箭法也没那么准的。”
“念在你也伺候过我一场,我绝不会……”
弓箭声一响,男人嚎啕大哭:“别!大人,我什么都说!总督大人!求您饶了我!”
“砰”!
箭矢飞出,钉中他的眼珠子,血迸溅而开,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早说啊,你这不是迟了一步嘛,我手一抖,就射出去了。”司拂澜解下黑布,那张昳丽的面孔露出惺惺作态的惋惜——
“可惜啊。”――
隔日一早,越青瓷便醒了。
绣衣府里的两个侍女上前服侍她换了新衣。
司拂澜没有出现,但是一大清早,越青瓷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门口有人一直在转悠。
一波又一波,不敢靠近,但是都远远地看过便离开了。
越青瓷正想着这些,司拂澜就来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穿的如此寻常的司拂澜。
没有长袍,只是简单的外衫,但是是青衣。
越青瓷愣了愣,有些回不过神。
司拂澜发现了她的发呆,挥了挥手:“怎么了这是?”
越青瓷吞了一下口水:“没什么,就是,就是……”
她目光在外游荡,又瞧见了来晃悠的人,立刻道;“就是我奇怪,怎么早上来了这么多拨客人,偏偏也不敢露脸?”
司拂澜回头,一眼就抓到了。
“刘不焚,过来。”
刘不焚,绣衣府右使,见状立刻露出一个讨饶的神情:“大人,属下这不是没见到来伺候的人,生怕怠慢了……贵客吗?”
“下去。”司拂澜直接一挥手。
刘不焚麻溜地跑了。
他绕过主厅回廊,一到拐角就被人团团围住:“诶诶?看见脸了吗?”
“我怎么感觉年岁不大?总督是不是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别胡说!也许和总督大人有别的关系呢?”
“九府内还是第一次有外客过夜,还是个这般娇滴滴的女娘,难不成,是他的女儿?”
“啊?这不能吧!总督大人可从来不近女色,何况看那模样,年岁虽然有差,却也不到那么多吧!”
“嘶……我听说大人先前就对一个姑娘很上心,还把隔壁的避镜使调出去了,应该就是她吧。”
“好像隐隐约约听陈浪提过?”
“可是总督大人这种人,真的会爱上娇娘子吗?”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下来,猜来猜去都不对,只能尽力把耳朵贴到花厅方向。
可惜,什么都听不到。
“你们别乱猜了,”刘不焚深沉地摇摇头,“绝对是心上人,大人,老树开花,你们懂吗?”
那种眼珠子黏在人家身上的样子,不是心上人,压根不可能。
刘不焚眯着眼睛,道:“为了把陈浪比下去,这回我一定要讨好总督夫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