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文鸢终于开口了:“你、你要做什么?”
“别怕。”越青瓷笑得纯良。
“只要顾家没做过什么,自然不会有事。”
同样的,这意思很明显。
顾家倘若做过什么,很多事就没这么简单了。
越文鸢的身体颤抖。
“你、你放过我外祖家。”
房间很幽静。
越文鸢布满狰狞伤痕的脸,在柔和的烛光映照下,竟然也没那么可怕。
可能是因为她在哀求。
哀求总是会让人多几分楚楚可怜。
“越文鸢,你总是自视甚高。”越青瓷声音温和,“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通过什么途径得到的七情蛊?”
“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地针对我。”
“你想要的是什么?”
越青瓷三个问题下去,越文鸢只是吃吃地笑。
“如果我不回答,就这么死去,你是不是会记一辈子?”她说。
越青瓷挑了挑眉。
就连一旁静观的苏合都很意外。
越青瓷忍不住脸上的笑意。
那笑意如清浅的水,没多久便就收了回去。
仿佛涟漪在石子投入的湖面轻轻绽开又平静。
越文鸢想,难怪是女主。
越文鸢打量越青瓷的眼神让她很不喜欢。
审视,带着更高的优越。
越青瓷不懂,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越文鸢竟然还有这种反应。
“不会。”
“我不会记住一个死人。”
“尤其是,对我一点威胁都没有的死人。”
三句话下去,越文鸢脸上的笑意黯淡了一点。
她看了一眼苏合。
苏合了然:“我先回去。”
“稍等,我还有点事情想拜托您,您可以去母亲那里等等吗?”
苏合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苏合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了越青瓷和越文鸢。
越文鸢道:“你又得到了一个新的帮手……这个帮手是谁呢?”
“知道图南国,该不会……是图南的人吧?”
越文鸢像是喃喃自语,但是眼睛一直落在越青瓷脸上。
只是没什么光彩。
“我没有太多时间听你的自怨自艾。”越青瓷很冷淡,“你知道什么可以直说。”
越青瓷的脸上有十分清明的冷酷。
和越文鸢印象里的越青瓷大相径庭。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越青瓷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和越文鸢看见的那本书,完全是不同的。
越文鸢忽然很轻地开口:“蛊毒确实是我通过顾家货商得到的。”
“但顾家人不知道,我只是通过我娘,让她去给我买一些普通药材。”
“我娘对我很好,听我描述了外观之后,就去派人给我搜罗。”
“知道七情蛊,是从一本书里得来。”
“那本书我不知道来源,是夹杂在小人书里的,里面介绍了很多蛊,包括七情蛊。”
“七情蛊就是我前世控制你的蛊。”
说到这里,越文鸢沉默。
“我愿意为了我的事付出代价,但是,如果可以,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越文鸢眼睛里流下血泪。
她悔不当初。
“抱歉,但是,你要做皇后,我无法忍住内心的嫉妒。”
“我爹娘没有参与进来,求你看在都是姓越的份上,放过他们。”
越青瓷立在原地许久。
她眼神不知道看向哪里,空空的,没多少颜色。
越文鸢却以为她答应了。
松了一口气:“谢谢,谢谢你。”
仿佛下一刻死去内心也没有丝毫遗憾。
“你想怎么脱身?”越青瓷忽然开口。
“什么?”越文鸢声音不受控地拔高,满是惊愕。
越青瓷看着越文鸢脸上的伤口。
“是真的伤,要养很多天才能下床吧。这样的你,怎么脱身?假死?”
越青瓷淡笑:“越文鸢,你真的把我当傻子玩弄是不是?”
“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早就已经知道,是你娘顾氏暗算我嫁给谢致,不,应当是你。你故意让我嫁给谢致,然后再让越霜柔夺了我的位置。”
在越文鸢的战栗中,越青瓷又说。
“而且,七情蛊,来自图南皇室。”
“为什么你都知道我能带人治好你的蛊毒,你还会撒这样显而易见的谎?”
“书?什么书能让你认出图南皇室的蛊毒,还透过小小的商户直接找到了?”
越文鸢完全答不上来。
室内陷入四寂。
越青瓷忽然抬脚上前,伸出手。
她卡住了越文鸢的脖子。
“不,嗬~”
越文鸢的求生欲很强烈。
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她抓住了越青瓷的手。
越青瓷的手指细长,手腕细弱。
但此刻她青筋爆出,用了十足的力气。
她是真的要越文鸢死。
越文鸢的手疯狂拍打她。
终于,越青瓷放下手。
而越文鸢已经惨不忍睹,她发出哀嚎,脸痛的要死,咳嗽也会带来尖锐的痛苦。
越青瓷轻轻地抬起越文鸢的下巴。
“痛不痛?”
越文鸢哭着点头。
越青瓷笑了:“说什么死,痛成这样就已经受不了。”
“越文鸢,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
越文鸢看越青瓷眼神犹如看恶鬼。
最后,她眨了眨眼睛:“是……是图南皇室的人,主动找上了我,他,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是他把蛊毒送给了我,说可以用来对付你。”
越文鸢隐瞒了自己是穿越者的秘密。
她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那个人确实来自图南,他应该是个老人,我只看见过他的手臂上有蛇纹。”
“其它的我都不知道了。”
越青瓷审视越文鸢。
她的脸又疼又痒,眼睛赤红。
看起来真的狼狈到了绝境。
越青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好自为之。”
越青瓷直接离开了越文鸢的房间。
而看着越青瓷离开的背影。
越文鸢深深地将头埋了下去。
然后,像是知道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她爬到了黄铜镜前,看着自己沟壑纵横的脸。
随即,笑得更加大声。
因为会撕扯到伤口,越文鸢很久没这样放声大笑过。
何况还出了这样的乱子。
可是外面的侍女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已经不敢把越文鸢单独放在房间里太久。
何况这时候,发出这种笑声,越文鸢确实怪渗人的。
“小姐,您,您……”
丫鬟走进来,看见越文鸢的脸,梗了一下。
她吞吞吐吐:“奴婢扶您上床,您别躺在地上。”
她战战兢兢地上前,扶起了越文鸢。
但是眼神并不敢往越文鸢的脸上瞧。
太可怕了。
“是不是很可怕?”越文鸢幽幽的问。
自然可怕。
但是丫鬟不敢明着说。
她灵机一动:“隔壁青瓷姑娘的脸,更可怕,听说那绢布下面的刀痕,已经将整块脸都给弄烂了。”
“如今用绢布挡着,正是害怕人发现。”
“您的伤到底不是刀剑弄出来的,应该等药上完了,就也能好了。”
小丫鬟只想快点脱身。
以后再也不进来伺候了,她想。
结果,两只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你说得对,我很快就能好了。”越文鸢狠狠地扼住了丫鬟的脖子,“但是我看不得你这张漂亮的脸,在现在的我面前晃悠,懂了吗?”
“还敢带花,你要勾引谁?嗯?”
丫鬟慢慢地断了气。
越文鸢站起身,发出浓重的喘气声。
“来人。”她吩咐,“把她拖出去扔了。”
然后,她看向铜镜里自己的脸。
“从今天开始,院子里所有丫鬟,不允许露出脸,看见一张,我就刮花一张,都给我捂得严严实实的。”
***
越青瓷回到绿竹院,柏氏小憩,苏合正在竹林下面坐着。
越青瓷上前:“苏合叔叔,让您久等。”
苏合摇头:“无妨,事情了结了?问出来了吗?”
越青瓷哂笑:“自然没问出来,她很狡猾,虽然说了和图南皇室有关,但别的一个字不肯讲。”
“不过没关系,我本就知道此女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说出秘密,今天也不过是去试探,她是否和图南有关联。”
苏合若有所思。
越青瓷则道:“不过我是想要拜托苏合叔叔一件事情。”
“你说。”
“能让我的脸,一直伪装成受伤的模样吗?哪怕伤痕淡了,我也不想让外人知道。”
毁容对越青瓷此刻的处境很有用。
起码,皇帝绝对不会让谢致娶她。
而谢致本人,恐怕看见了刀伤,也难以继续演情深戏码。
苏合点了点头:“可以。”
他一点也不对越青瓷的话意外。
仿佛越青瓷有什么命令,只要他能做到,就会做到。
“我要给你留的人已经叫过来了,顺手一起介绍给你。”
苏合对着前方招招手。
越青瓷眉头一跳。
直接进了越家,都没过明路。
武功应该不差。
是两个姑娘。
“万紫,千红,过来见过主人。”苏合道。
两个姑娘立刻对越青瓷跪下:“见过主人。”
越青瓷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苏合。
苏合似乎被她这样有些迷茫的样子可爱到了。
“她们都是死侍。”
用药控制的死侍。
越青瓷收敛心神:“起来吧。”
万紫千红一起站了起来。
越青瓷打量二人,都是很普通的姑娘长相,完全看不出来,竟然是死侍。
听闻是暗卫中最高等级的那一种。
生死都为了主子。
没有感情,只有命令。
苏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手?
而且,就这样直白地交给她?
“您……”越青瓷犹豫。
“你以后会明白原因。”苏合这次终于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与柏氏无关,“但现在,不能告诉你。”
“好好在越家活下去,保护好自己,还有你娘和你兄长。”
苏合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