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羽走上前,恭敬地对嘉安行礼:“长公主殿下,您调用城卫兵,不知所为何事?”
城卫兵之上是御林军。
如此御林军过来,倒也不算是唐突。
虽然嘉安很不舒服,御林军没有经过通报就擅自进入公主府,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话了。
无他,对御林军,她确实该给几分面子。
城卫长勤快地上前,代替嘉安,将越青瓷的事情说了一说。
周羽看了眼越青瓷的脸。
心下一跳,面上没有任何异样。
要死了,竟然能把总督大人的心上人祸害成这个样子。
“你出来。”周羽叫了菊若。
菊若看了眼嘉安,回道:“是。”
“茅房在哪里,花园又在哪里,带御林军去认一认,着火的地方查看过了吗?是因为什么起火的?”
茅房,花园,西院,位置根本不在一起。
这些不过是因为仗着无人查探,菊若临时捏造,只想着赶紧将越青瓷收押。
但是御林军可不会这样认了。
菊若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话。
着火的原因自然没有查出来。
嘉安的脸上有些不忿,很不高兴:“这些都算了,越青瓷那个丫鬟怎么说?”
周羽道:“丫鬟可找到人了?立刻命人将她抓过来。”
丫鬟自然是没有找到。
周羽的目光逼向城卫长:“这样也能拿人?还是拿的大臣之女?”
城卫长捏了一把冷汗,求救地看向了长公主。
嘉安冷冷地道:“周大人,你要与本宫作对吗?”
周羽不卑不亢:“属下只听从陛下命令,只负责应该负责的事情。”
嘉安冷笑:“什么叫做你该负责的事情?周羽,本宫府内事,也算是你该负责的事?”
周羽道:“公主府失火,有御林军监管不力的责任,何况,您不也提了城卫军过来?”
嘉安咬牙。
她拿周羽一点办法没有。
“松开她。”周羽对着越青瓷的方向道。
嘉安很想阻拦,但一点立场没有,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羽将人带走。
“殿下,很多事情您做不了第二次。”越青瓷起身,先带好了幂离,然后和嘉安行礼。
嘉安本想说,越随她可以抓第一次,但不代表没有第二次。
可是越青瓷的话将她堵在了半路。
然后,她听见越青瓷道:“夜路走多了,半夜也会怕撞鬼,殿下,您身为皇家贵女,却有数不尽的贪欲,当真以为自己的恶事,无人知道?”
越青瓷吐出了三个字:“刘翠娥。”
嘉安的脸色煞白。
越青瓷则迅速地转身离开。
嘉安趔趄了一步。
她目色苍白,抓住了身边菊若的胳膊:“你听见没有,刘翠娥,她怎么会知道刘翠娥?”
菊若却镇定不少:“别怕,小姐,您别怕,刘翠娥全家都已经被我们斩草除根,不可能有别的证据留下来。”
“您别害怕。”
嘉安在她的劝说下渐渐冷静。
越青瓷上了御林军准备的马车。
“您先回去吧,此事与您无关,但若是查出来与您有关,也会有人去找您的。”
周羽的面容端正,完全看不出是谁的人,仿佛真的只是来查案,顺手将越青瓷带走。
越青瓷谢过,上了马车。
马车很大,外表看起来简朴,但是空间给的足够。
越青瓷一坐进去,就被人拉到了身后。
千红本来想动手,结果发现了动手人的身份,默默地往外退了一步,坐在了车夫的旁边。
“笨丫头,敢烧公主府,谁教你的?”
久违的司拂澜声音响起来。
越青瓷很惊讶:“你怎么偷偷回来了?”
司拂澜领兵,半途回来,发现就是死罪。
“图南人已经不敢出门了,战事已定,只是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不能回来。”
司拂澜脸上有很浓的疲惫之色。
他是星夜赶回来的。
把人交到越青瓷手上,又担心她不会用。
想来想去还是得自己回来一趟。
“幸好我回来了,若是我不回来,你明明手上有暗卫,还是得被抓到牢里去,嘉安,那可是能让你脱一层皮。”司拂澜抱着她。
越青瓷觉得他的手臂箍的很紧,但是她却轻轻笑了。
“不是暗卫去通知的御林军吗?”她问。
“没我,你以为周羽能动作这么快?”司拂澜的语气带着邀功的味道。
他的手臂上移,掀开了越青瓷的幂离。
“让我悄悄,你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越青瓷侧脸的疤痕映入了司拂澜的眼中。
在这一刻,越青瓷不知怎么忘了,自己的脸早就已经痊愈。
她下意识地偏过了脸,不愿意让司拂澜细看。
司拂澜的手却十分强硬地控制住了她的脸:“别动,让我看看。”
话说的很强硬,语气却有一股诱哄似的温和。
越青瓷慢慢地侧过身子,抬起眼睛看他。
司拂澜缓缓地抚摸那条红肿的伤痕。
他轻声问:“疼不疼?”
“现在不疼了。”越青瓷说。
司拂澜慢慢地俯下身子,吻在了那条疤痕上。
越青瓷觉得那个位置,仿佛被火烧起来了一样。
她的眼睛微微发红。
“当时很疼,是不是?”
其实从出事以后,越青瓷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储钰的那把刀划下来之后,眼前都是血色,什么都看不清楚,而在越青瓷的眼睛里,血色之外是形形色色的打量。
那是评价货物的眼神,是可惜的眼神,是怜悯的眼神,是幸灾乐祸的眼神。
但是没有一个真的上来问一句越青瓷,疼不疼?
此刻越青瓷的鼻子发酸。
她一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
然后她抱住了司拂澜:“不疼,一点也不疼。”
“当时我就是生气,太生气了,我很想把他们通通杀死,气得我眼底发红,一点也不疼了。”
司拂澜温声道:“好,我帮你,欺负了你的,我都帮你找回来。”
越青瓷躲在司拂澜的怀抱里,哭了好一会儿。
司拂澜一直抱着她,外面的马车不知道到了哪里去,总而言之,一直在走。
在微微的颠簸里,越青瓷却觉得无比安心。
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接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居然还在司拂澜的怀里。
只是他们不在马车了,司拂澜坐在案前,正在处理一些事。
越青瓷扫到了那些纸上有图南的字样。
她吸了吸鼻子,就听到司拂澜道:“醒了?”
越青瓷“嗯”了一声,然后有些不好意思。
“很晚了,来吃饭。”司拂澜说。
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刚要把越青瓷抱起来,就听她局促地说:“别别别,我自己来!”
越青瓷想要从他的怀里往下跳,但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傻兮兮的,趔趄了一下。
越青瓷的脸上立刻红了。
霞云漫天。
司拂澜忽然道:“青瓷,你这样也没关系。”
司拂澜很少用这样的声音喊越青瓷。
越青瓷愣愣地抬头。
司拂澜的手摩挲着越青瓷脸上的伤:“我不是沉溺容色的人,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本身,你要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答不上来。”
有时候喜欢是没理由的。
司拂澜见过越青瓷最落魄的样子。
他其实也一直没把越青瓷当做什么心上人。
只是上辈子就觉得情之一字索然无味,最后也空置后宫。
但是这辈子,重新见到越青瓷,他就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他的目光几乎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我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但我知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喜欢你。”
越青瓷的眼睛里又有水光了。
然后她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她顿了顿:“你说的我很感动。”
司拂澜猜到了下面有但是。
于是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但是。”
越青瓷说到这里,确实用了但是。
司拂澜截断了她的话,皮笑肉不笑:“可别和我说,但是我还是不喜欢你?”
越青瓷的脸上有很清晰的无语之色。
她顿了顿,然后低声道:“是不是除了这个,别的你都不生气?”
司拂澜的脸色缓和了下去:“不生气,你说。”
越青瓷道:“其实,我脸没有毁。”?
司拂澜面露疑惑,他的手在越青瓷的疤痕位置摩挲了一下。
是伤痕的质感,不像假的。
越青瓷从怀里掏出了药水:“只有用这个才能卸掉。”
在用饭之前,越青瓷洗掉了脸上的疤痕。
司拂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抱住了越青瓷:“你的脸能好,我怎么会生气?”
顿了顿,他轻声说:“虽然我不介意你的脸好不好,但我不想你吃苦,不想你受不该受的委屈。”
在这一刻,越青瓷竟然觉得,自己和司拂澜真的心意相通了。
她没说话,只是紧紧地反抱住司拂澜。
“你什么时候走?”越青瓷的声音听得出来不舍。
司拂澜微微笑了,他抬起越青瓷的脸:“怎么,舍不得我?”
司拂澜眯起眼睛:“想了想,你骗我,还是该罚。”
“就罚你一个吻好了。”
司拂澜低下头,咬住了越青瓷的唇。
结果用完膳,司拂澜就命人备马。
“你要连夜赶回去?”
司拂澜“嗯”了一声:“等我回来,长公主和谢致这里,我会想办法给他们找麻烦,别怕。”
“司拂澜,”越青瓷拉住了司拂澜的袖子,“我知道长公主和谢致的一些秘密,你能不能相信我?”
只是她一个闺阁女儿,哪里能知道他们俩的秘密呢?
越青瓷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司拂澜,自己是重生而来。
如果司拂澜不相信她的话,又或者害怕她是个什么怪物怎么办?
可是越青瓷想要尝试一下。
“我相信你。”司拂澜道,”你说,我听着。”
越青瓷深吸一口气:“嘉安的身上,背负着一条侵占土地,屠戮一家六口的大案,后来那家的妇人刘翠娥活下来了,她是常州人,进京告御状,被嘉安与同党折辱,后来刘翠娥逃了,但是眼下也不知藏在何处,可能要花点时间去找,谢致他……”
越青瓷说到这里,有些不敢确定。
谢致也是重生的人,既然知道越青瓷了解她的把柄,定然会将那些把柄处理好,绝不会让自己落得被坑的下场。
但是嘉安的事情,是前世越青瓷误打误撞知道的,就连谢致也不知道。
所以……
司拂澜拍了拍她的手:“好,我知道了,我会去办,你只要保护好自己。”
“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