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青瓷忽然抬手。
“嘉安殿下,可知臣女已经毁容?”
嘉安脸上的笑有点狰狞。
但很快就隐没了。
她的表情很惊讶。
“毁容?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整个华京也都知道,但是嘉安就是要惺惺作态。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越青瓷到底现在有一张多丑陋的脸。
“既然殿下不知,青瓷只能再说一遍,青瓷,脸已毁。”
越青瓷没有跪下。
她平静地透过幂离和嘉安对视。
“若是殿下执意要掀开幂离,青瓷愿意,只是,倘若吓到了贵人们,青瓷也无可奈何。”
“青瓷的脸,已经如恶鬼,没什么不能舍弃的,若是有人参殿下欺辱臣女,臣女会说,是臣女自愿的。”
说罢,越青瓷酒竟然就抬起手。
真的有那么吓人?
嘉安是那个主动挑事的人,但是在此时,因为越青瓷的笃定,她忽然有些多疑。
若是越青瓷这么可怕,今日又是赏花宴,岂不是容易生出乱子来?
到时候还得被人参一本到父皇那里,说她欺辱臣女。
反正,既然已经毁了脸,那么迟早就会有人知道。
“呀,越姑娘,上回是宁府招待不周了,没管住那些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忽然来了个面生的女人。
听她自报家门,才知道是宁老太太本家的媳妇,邹娘子。
上回她就算是在现场围观了,所以对越青瓷幂离下的脸,没多少好奇。
那么长的一个刀口,想也知道了现在的可怕样子。
看邹娘子也这样,嘉安也明白了。
她拍拍手,立刻便有丫鬟侍女一连环地走出来。
越青瓷对身后的万紫打了个手势。
万紫悄悄地退了下去。
越青瓷环胸在角落,看着眼前的宴宾台,挑了挑眉。
这是在搭建什么台子?
果然,等到事情了了后,嘉安走到台前,举起双手。
她华丽的珠翠在阳光下几乎能让人的眼睛被迷晕。
“诸位,近来宴会无数,但是有意思的宴会,却不多见,今儿个大家给本宫面子,都来了这里,本宫自然不能让大家无聊。”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自然得样样精通。”
“今日是本宫设的小擂台,也不过是为了博人一笑,所以就不那么隆重了。”
“咱们来考两个,一个射箭,一个琴乐,如何?”
嘉安突如其来的兴趣,很明显完全没考虑到众人今日都是隆重带妆出行。
但是没人敢忤逆嘉安。
嘉安看众人兴致不高:“算了,这样吧,本宫亲自上场,给大家表演一下。”
“我挑的对手嘛……”嘉安环顾一圈,“就你,怎么样?”
嘉安的手指,对准了越青瓷。
今日到场的皆是达官显贵,名门贵女。
但是越青瓷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也是可以被拿来欺负的最好角色。
越青瓷完全不意外。
她甚至能想得到嘉安要做什么。
上辈子她就经常这么做。
嘉安很精通射箭。
所以,她一定会和越青瓷比射箭,但是越青瓷不能射伤她,而她却可以射伤越青瓷。
但是嘉安没有按照上辈子的做法来。
她说:“比琴吧,听闻越姑娘从小长在乡野,没有得过什么名家教导,但是你的姐妹们,都琴艺绝佳。”
“想来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她羞赧一笑,又道:“自然,也是因为本宫平日里好舞刀弄枪,不怎么擅长琴艺,如此,才可和越姑娘比个高低。”
怀柔也做了,委婉也说了。
嘉安这一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越随又被她关在了哪里?
越青瓷深吸一口气:“臣女献丑。”
嘉安满意地笑了一下。
众人立刻鼓掌。
只是越青瓷平日里的草包名声在外,嘉安又身份尊贵,自然得了无数吹捧。
“公主琴艺高超,此次比试,定是公主胜券在握。”从越青瓷上台的路上,有人谄媚地说道。
“那是自然,公主殿下就算没学过,也要比这个越家女好吧。”另一位小姐附和着。
虽然说是没学过,但是嘉安的琴也是得过老师教导的。
随着她指尖的拨动,琴声如潺潺流水般倾泻而出。
那琴声婉转悠扬如泣如诉,是一首悲伤的小调。
不管是不是演的,人人似乎皆沉醉在这美妙的琴音之中,纷纷赞叹不已。
“殿下的琴艺真是出神入化,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不愧是公主,这琴艺堪称京城一绝。”
嘉安一曲弹罢,脸上的笑意盛开,凝视着越青瓷。
越青瓷上台。
她本以为嘉安在琴上懂了什么手脚,给人的感觉难堪。
但是非常平稳。
就连琴也是上好的琴,和嘉安用的同一把。
“她能弹出什么好曲子,别是丢人现眼了。”
“就是,公主的琴艺如此高超,她怎么可能比得过。”
越青瓷缓缓坐下,微微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琴弦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琴声开始平静,后愈发激昂,犹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
“这是……这是万里厮杀曲?”
“什么万里厮杀曲?”
“就是当初,大梁以三千人敌图南三万人,以弱胜强的曲子,听闻就是因为这首曲子,那一场奇迹的赢了。”
“对对对,听闻乐师在战后失踪了,越青瓷怎么会?”
“你们忘了,她是越庭生的女儿啊。”
越庭生的女儿,自然了解这首传奇乐曲。
一曲罢,众人皆都心潮澎湃。
“偶尔得来的乐谱,只能弹出万分之一,青瓷献丑。”
越青瓷柔弱无骨地站在台上,幂离是白的,裙子也是白的,如雪一般。
没人敢鼓掌,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嘉安的脸上。
嘉安的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输给这个什么都不会的越青瓷。
太可笑了。
但她阴沉着脸,鼓掌:“好好好,越姑娘真是深藏不露。”
“你们继续。”嘉安朝着越青瓷走过来,然后轻声说:“聊一聊吗?”
她们并行到了公主府的后院。
没了嘉安,前头立刻热闹起来了。
越发显得越青瓷和嘉安之间的安静。
嘉安扫了一眼千红,没把她当回事。
忽然一拂手,将越青瓷推到了地上。
越青瓷脸上的伤口暴露出来。
嘉安嫌恶地一抽脸颊:“果然可怖。”
“越青瓷,你一个小小的庶女,三番五次地在本公主面前张狂,上回有谢致救你,这回你以为还有?”
越青瓷起身,微微屈膝行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公主息怒,臣女只是凭本事行事,不敢有半分张狂。”
嘉安怒极反笑,笑声尖锐刺耳:“好啊,好一个凭本事行事!你以为赢了这场比赛就了不起了?”
“你猜,为什么本宫要让你弹琴?”嘉安的脸上满是恶意。
越青瓷抿紧嘴角。
来了。
她想。
果然,嘉安死死地凝视着她:“本宫先前交代,若是听到琴音,就开始折磨你那好兄长,都说兄妹之间也有心灵感应,十指连心,本宫拔了他的指甲,你却还弹的这么好,想来感应也不怎么准。”
好狠毒。
越青瓷冷冷地凝视着嘉安。
“殿下,您针对我,便也就罢了,何必牵连我的家人?”越青瓷问。
嘉安微微一笑:“怪就怪你,到处勾搭人,让人护着你。可是,你的家人,谢致可不会帮你。”
越青瓷脸色苍白,低下了头:“殿下想要什么?”
嘉安得意地扬起下巴,嘴角挂着一丝恶毒的笑容:“只要你向本宫磕头认错,然后收拾收拾,回你的道观去,别再在京城待着。”
“若是谢致,又或者谁,对你有意思,你做个外室可以,想要登门入室,在华京享富贵,本宫绝不会同意。”
嘉安对谢致有很浓的独占欲。
所以谢致对越青瓷的偏爱让她发狂。
越青瓷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天下当真没有王法?殿下,您逼迫大臣之女……”
嘉安放肆一笑:“在这京城,本宫的话就是律法!你若不听,后果自负!”
注视着越青瓷沉默立在原地的身影,嘉安挑眉:“本宫可以等你慢慢想,只不过,你的好哥哥越随,恐怕等不得了。”
越青瓷的眉头不受控制地一跳,死死地盯着她。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起了喧嚣声。
有丫鬟莽撞地跑了进来。
越青瓷听到了一点动静。
她回头看千红,千红对她点点头,示意万紫那边已经成功。
二人自然有特殊的交流方式。
“起火了!殿下,整个西院都是火!”还没等到嘉安对着丫鬟发怒,冒出来的话就让她一愣。
她侧目看向了越青瓷。
西院,就是关越随的地方。
“是你做的?”嘉安怒目。
越青瓷无辜地道:“您在说什么?是不是,是不是我哥哥被关在了那里?”
她忽然双目含泪:“若是我兄长死于你的私府,你就算杀了我,越家也会要一个公道!”
嘉安的心狠狠一跳。
她自然没想过要杀越随,尤其是在自己的府里杀。
“来人,拿本宫的手牌,调城卫军过来!”嘉安慌了神,匆忙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