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纪萤的心中,其实很不是滋味。
她坐起来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探向了自己小腹的位置,可怎么也确认不出来后,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想要跟傅忱问一个明白。
“孩……孩子,还……还在吗?”这几个字问出口的时候,她觉得嗓子眼一阵发痒,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沫,好让自己没那么难受。
傅忱见状,几乎是立即就将刚刚才放下没多久的水给递了过去,看着她喝了好些,才又伸手轻轻地帮她舒着背。
“……还在。”注意到她根本就像是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的样子,傅忱的眼底明显一闪而过了一丝不悦,说话的语气里也有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耐。
对于这个孽种,她还真是在乎,在乎到自己都快死了,还想要呼救,让人救下她的孩子。
这样的想法一旦在心头涌现出来,就让他觉得心中一阵无名火起,差点儿没控制好情绪,直接就要对着她发火了。
但即使他不发火,她下一秒说出来的话,也足够让他火冒三丈了。
“你不是让我打胎吗?为什么救我?直接让我死掉不就可以了?还省得做这些莫名其妙的抢救,我死了,我的孩子也会跟着死掉,不正合了你的心意?”
她的话冰冷刺骨,每一个字句都像是一根锋利的针似的,直接插在了他的心脏上面,刺穿了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明明是说着这样的狠话,可她的眼眶却不自觉地泛起了泪花,一时让她有些没绷住,要在他面前露馅儿了,幸好最后还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后,房间里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让她每呼吸一下,都觉得像是周围的空气又结了冰似的,冻住了,让人没法呼吸。
“我怎么会看着你死?你说这话之前,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傅忱像是做了很大的挣扎,攥紧了一对拳头的手臂上青筋凸起,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地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好听,可这一次,声音里头混杂着的伤感的情绪,足以让他的声线多少有了轻微的变化,像是突然高了好几个度。
“哎哎哎,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我只是出门送了送医生,怎么回来就……”听到门内的争吵声,莫里几乎是三两步就冲了进来,直接制止了两人的继续争吵。
秦羽闻声过来,也是立马赶了进来,拉住了黑着一张脸的傅忱。
“少爷,我们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少夫人这才大病初愈的,您就这么对她恶语相向,恐怕,恐怕她接受不了啊!您也不想看着她被您再气昏过去一次吧?”
为了防止傅忱再开口说点什么,刺激到了纪萤,秦羽立马循循善诱道。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说狠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傅忱,而是纪萤。他根本就阻止错人了。
“你们干嘛拦着他?不要拦着他啊,我倒想让他解释清楚,到底为什么要救我!毕竟他早就认定,我腹中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那他救我还有什么意义?!”
这时候的纪萤,像是已经癫狂了似的,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也许是因为情绪过于波动,她出现了心跳加快的状态,莫里见状,立刻扶着她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并且摆手让秦羽赶快拉着傅忱离开。
傅忱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看到那个瑟缩在床上的人儿,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只能任由秦羽就这么拉着他,离开了病房。
“纪萤,我老板已经走了,现在房间里没人了,你可以把脑袋露出来了,不然你这样老是把头闷在被子里的话,是会喘不上气儿来的。”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莫里看了一眼病房外走道上的情况,然后又蹑手蹑脚地跑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被子的一角,对床上的人儿说道。
这时候的纪萤正在气头上,不住地伸手捶着怀里抱着的那只娃娃,像是在捶傅忱似的,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像是要借这只娃娃的身子,将痛感传递到他身上似的。
四下无人的时候,莫里会直接称呼纪萤的名字,两人本来在公司里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现在只是换了个地方,当然也是同样的操作。
“先喝一点水吧,你看看你,本来就已经够累的了,还要哭一哭,把这张好看的小脸都整成什么样儿了?”莫里又是递水杯,尤是递纸巾的,简直就充当起了她的好闺蜜。
此时此刻,两人不再是同僚的关系了,而是直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莫里成为了那个倾听的对象。
看着纪萤先是用了半包纸巾,用来擦鼻涕,她也只是一声不吭地在旁边陪着,甚至还默不作声地继续拆封起了下一包纸巾,简直就堪称好同事中的第一楷模了。
等到她哭够了,哭累了的时候,莫里才掐准了时间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一句:
“现在好点儿了吗?”
纪萤顿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茫然地看向了窗外。
此时此刻,看着那已经逐渐蒙蒙亮了的天空,她一时竟然有些哽咽。
想到傅忱终究还是陪了她这么长时间,陪她做完手术,她就觉得自己刚才的狠话似乎有些过分了。
可是……他认为孩子不是他的啊!
一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像是决堤了似的,疯狂地往外涌着,吓得莫里赶忙把新的一包纸巾给递了上去,生怕她下一秒就不够用了。
“我看……我家老板一直都陪着你,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的……虽然不能说是多完美吧,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其实也算是很好了,你说是吧?”
见她始终还是不愿意开口,莫里就铤而走险,当起了那个和事佬。
毕竟,只要让老板和老板娘重归于好,她就不用天天夹在中间难受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实在是太难办了。
“可是,他觉得我怀的是别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