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玦澜澈一个跃身，就带颜小沐来到了刚才倾玦弘南进去的宫殿前。
“瑶光殿”三个大字莹莹而立于牌匾上，字迹看起来略带温秀，却又带着一种张狂的洒脱。
这字，大约是个女子写的吧？
“这字，是我母妃亲自题上的。”
倾玦澜澈在她耳边轻言道，温热的气息覆在她的耳垂处，带着些微痒意。
倾玦澜澈的母妃？
那不就是已故的瑶妃？
瑶光？
这不就是取瑶妃封号里的瑶，再喻以星辰摇光之意吗？
这两个字是瑶妃亲笔所书，那想必她是应该深爱着倾玦弘南才对。
一个希望做心上人手心里的朱砂痣，一个愿将心上人当做星辰呵护。
这样的伉俪情深，怎地就落得悲惨收场呢？
难道就只因生在帝王家？
等不到颜沐茹去猜想这里面的细节，倾玦澜澈就一个瞬移带她进了瑶光殿。
他们站在一个屏风后面，这里能清楚的看到大殿里的每一个角落，但是从外面并不能看到屏风后的情形。
看倾玦澜澈娴熟至此，大概是以前经常躲在这里玩闹吧。
颜沐茹好奇倾玦澜澈带她来这里干什么？反过头去正想询问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一个地方，望得极出神。
颜沐茹疑惑的看过去，脑海里不经意回想起刚刚高勤和倾玦弘南说的话。
“今天是那位主子的忌日”
高勤口中的“那位主子”，莫不是就是瑶妃？
倾玦澜澈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宫里，还是偷偷摸摸地进来的，倾玦弘南也破天荒的没有去后宫，而是来了久无人居的瑶光殿。
把这些线索连起来，也就只有这一个理由才能说的通了。
这间房并不像刚才颜沐茹待的偏殿，一桌一凳都保管的很好。
每一件摆物的成色都还有八成新，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尘埃遍地，不像是不近人烟的样子。
房间的布局是以暖色系为主，但是并没有多么的富丽堂皇，反而给人一种平淡如水的感觉，就像……
就像是妍卿宫里那样，物件虽少，但是却摆的整整齐齐，异常整洁。
虽然物件不多，但每一件都名贵之至。
梳妆台是用上好的檎楠木镂雕而成，首饰匣里放着极品的东海珠和金步摇，不过最特殊的是一朵牡丹花钿。
上面所用的牡丹花居然是真花？
用千年玄冰将开的正艳的花朵冰封起来，大约一月有余就能形成一块冰碴，然后请工匠将其雕刻成花的样子。
千年玄冰遇热不化，而冰封的花朵由于温度太低，逐渐失去生命机能，也就能保持其原本的形态。
这种花钿的做法她还是无意间听无锡老人提起过，世上仅此一朵。
只因当年会雕刻此花钿的唯一工匠，在完工之后就被残忍屠杀。
颜沐茹原以为这样绝世的东西，要不就已经失传许久，要不就封入国库。
不曾想，竟是在瑶光殿里能见到？
牡丹花本来就是花中之王，是身份地位和富贵的象征。
在后宫之中，唯有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才可以穿戴带有牡丹图案的饰品和衣物。
倾玦弘南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瑶妃，为她布置的一切也都是最好的，昔年的瑶妃到底是有多受宠？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让颜沐茹的思绪一下就被拉回现实，她赶紧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声，为了避免被来的人发现。
若是颜沐茹没有猜错，来的人准是倾玦弘南。
先入眼的是明黄色的龙袍，然后再是倾玦弘南那张耷拉着的面孔。
他先是打开搁置在墙角的衣柜，取出一件青色的布衫，换下了绣着龙纹的外袍。
倾玦弘南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是年轻时俊俏风朗的模样还是能看出七八分。
毕竟他的几个儿子都生的貌若潘安，要说这里面没有半分父亲的基因是不可能的。
这样一件回忆十足的衣服，让倾玦弘南仿佛回到了他和瑶妃初遇的时候。
她是将军府的孤女，容貌倾绝尘世，是当时数一数二的才女佳人，生性温柔可人却也十分倔强。
他们是在一次宴会上相遇的，她惊为天人的一舞，成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他在内。
倾玦弘南当即就下了一道圣旨，召她入宫册封瑶妃，八支金彩步摇搔头，从此椒房独宠。
可偏偏，她不爱这繁花似锦，只爱那偏安一隅闲云野鹤。
倾玦弘南慢慢踱到梳妆台边，细细抚摸着那朵牡丹花钿。
“瑶儿，你说不喜欢我穿着龙袍，所以亲手给我做了这件青衫布衣，还说要来你这瑶光殿啊，就得把衣服换上。”
他开口的声音略带些哽咽，眼睛里似有泪珠蕴含，抚摸花钿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说好了和你一起归隐山林，做一对恩爱夫妻，可我还是负了你啊！”
倾玦弘南慢慢诉说着往事，从当初的相遇相知到后来瑶妃的去世，点点滴滴他都记在心里，颜沐茹心想，这就是所谓的真爱吗？
“瑶儿，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没有立即把那个孽障处死？所以这么多年了，你都不曾回来看过我？”
倾玦弘南说着说着就不知觉地激动起来，一扫先前的悲伤和哀凉。
颜沐茹一愣，倾玦弘南嘴里恨不得抽筋剥皮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就连堂堂天子都无可奈何？
但她明显感觉身后的人身躯一颤，气息也开始变得紊乱起来。
这件事和倾玦澜澈有关系吗？
也是啊，看倾玦弘南那个样子，八成那个人就是害死瑶妃的罪魁祸首，他听到了有点反应是正常的。
“瑶儿，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用倾玦澜澈那个逆子的鲜血来祭奠你的亡灵，今天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倾玦弘南一边说一边握着那朵花钿走向内室，褪去外袍后就在床榻上安然睡去。
颜沐茹听到方才倾玦弘南的话不由得大吃一惊，察觉到倾玦澜澈的身体再次紧绷，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他的眸子已经变成猩红，气血翻涌。
再这样下去，唯恐经脉逆行。
“倾玦澜澈，千万要冷静啊，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千万不可以放弃，还有很多人值得你去珍惜啊！”
颜沐茹只能先安抚好倾玦澜澈的情绪，但由于空间太小，外面又有人在，她只能踮起脚尖贴在他耳边细细地说。
“你若是觉得不公平，你想想你的母妃，她肯定是希望你过得好的。”
倾玦澜澈握紧的拳头一松，就好像真的看见了瑶妃在对他笑，哄他开心。
时间又仿佛回到了十九年前。
“母妃，父皇何时会来看我们？”
“澈儿，你父皇是九五之尊，每日都要处理政务，等他忙完了，自然就会来看你了！”
那时，才三岁的倾玦澜澈奶声奶气地点点头，以至于忽略了瑶妃眼里的失落与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