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苏清墓前，赵西窈没有告诉她，关于赵启明还活着的消息。
陈苏清这一生太苦了，若是死后还要知道这些事情，恐怕在地底下都要不得安宁。
赵西窈不忍。
至于陈苏清旁边，赵启明的墓碑，若不是这次时间不够了，赵西窈是一定要找人来迁走的。
赵启明这辈子，乃至他以后死了，都没脸去见她母亲，更别提两人的墓碑挨在一起，都是对陈苏清的一种恶心。
就要离开华城，赵西窈不希望再出现一丝一毫的变故，所以除了去祭拜陈苏清之外，没再离开过酒店。
何家的人倒是有找过来，说想要感谢她那天帮助何嘉佳，但赵西窈没见。
离开华城的前一晚，周鹤臣在周氏分部忙到很晚。
周时序走了，虽然大致的工作都已经做好了交接，但他身为周氏总管理人，难得回国一次，总要做好善后。
从周氏分部出来时已经深夜，周鹤臣本想打电话叮嘱赵西窈，别忘了明天回国外的飞机，可打开手机看到时间，又顿了顿。
这个点，赵西窈应该已经睡了。
凝眸片刻，周鹤臣编辑了消息发过去。
准备要把手机收起来时，有电话打了进来。
周鹤臣记得那个号码，是霍景年的。
明天就要离开了，在这个节骨眼接到霍景年的电话，不是什么好预兆，周鹤臣几乎下意识要挂掉，但指腹要触碰到屏幕时，又停顿下来。
叹了口气接起，周鹤臣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话音里多了一丝戒备，“霍总，这么晚打电话，你还有什么事？”
经过这次的事情，霍周两家在生意上的合作固然还能继续，可两家之间的裂缝跟隔阂是修补不了了。
原本以为，霍景年是不是又要言而无信，但他一开口，就打消了周鹤臣的疑虑和担忧，却也高下立见。
“没有什么事，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妹妹几次三番想要对西窈下手，凭我对她的了解，她很难善罢甘休，你最好保护好西窈，别给你妹妹伤害她的机会，否则......”
否则什么，周鹤臣没有给他机会说完，“我当然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西窈，这不需要霍总操心。”
挂断电话之际，霍景年透过车窗，看见赵西窈在外面买完东西，走进了酒店。
身影消失在原地之后，他又沉默了好一会，直到小张忍不住回头提醒，“霍总，我们是去医院，还是回公司？”
霍景年的眼皮子这才动了。
“回公司吧。”
真是奇怪了，明明之前死都要纠缠，浑然不觉疲惫，可现下决定了要放弃，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固然，他想要留下赵西窈多的是办法，哪怕周鹤臣背后是周家，他也并不放在眼里。
可虎毒尚且不食子，不必赵西窈谴责，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霍远舟出事。
就算一开始霍景年非要赵西窈生下这个孩子的目的，是为了牵绊住赵西窈，但没想到她根本不在意，不惜挫骨削肉也要离开。
那时霍景年就明白了，不管是他，还是这个孩子，对赵西窈而言只是耻辱，是噩梦，她不会心软，更不会被牵绊住。
这次他设下圈套逼她回来，又逼她跟周鹤臣离婚，她心里应该是更加憎恨他，巴不得立刻和他们撇清了关系，跟着周鹤臣回到国外去才对。
否则怎么会知道他愿意放过她了，就真的一次也不来找他。
唯一的一次，还是为了去医院看霍远舟，得知他不允许她见霍远舟后，也不再来了。
霍景年又一次对赵西窈的心狠程度有了刷新。
在这方面，论起来她不会比他输多少。
可她对他那么心狠，对周鹤臣却那样包容，明明周家人也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周家父母甚至不肯接纳她，她也依然愿意跟周鹤臣在一起。
这未免让人感到不平衡。
肩膀处的疼痛细细密密地泛开，像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霍景年这两天没有去医院换药。
温绍和程海都劝过他了，可他不听。
逼急了，温绍语气都有些重，“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少爷考虑吧？别等小少爷身体好起来，您的手却要废了。”
“废了就废了吧。”
反正赵西窈恨不得他去死，这伤也是她给他的。
去死他是做不到，废条胳膊给她看，是无所谓的。
可笑的是，哪怕他胳膊废了，她也不会愿意多看他一眼。
风光闪耀的霍景年，几时这样消沉过。
这都是因为赵西窈。
不过是他自愿放手的，温绍自然不会劝他再去争取，否则又将是一场劫难。
身为旁观者，看着他们这么多年纠缠，亦是心累。
好不容易这场闹剧可以画上句号，温绍相信，戒断反应早晚会过去的。
想要安慰两句，霍景年看了眼时间，又开口，“他们走了吗？”
知道他指的是谁，可温绍并不知道，没有去打听过。
“需要我去......”
“算了，不需要。”
-
赵西窈坐在候机室发呆，怎么说呢，明明是件令人解脱的事情，心里面却多了些不可名状的感觉。
堵堵的，无端引人惆怅。
周鹤臣给她递水，见她没反应，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
“怎么了？”
瞳孔里恢复了色彩，赵西窈抿唇，压下令她感到不适的情愫，“没有。”
“你是担心那个孩子吗？”
尽管见到赵西窈跟霍景年之间那个孩子时，周鹤臣是有些在意和嫉妒的，可现在为了挽回赵西窈，他愿意大度些。
“放心吧，我打听过了，那个孩子现在情况不错，之后可能会进行化疗和移植手术，以霍景年的财力和本事，不会让他有事的。”
“我知道。”
赵西窈并不担心这个。
周鹤臣眼底深了深，“那你是，想留下来陪那个孩子吗？”
很害怕赵西窈会点头说是，可又忍不住想要试探，周鹤臣知道很矛盾，不过话已说出口。
“不是。”
赵西窈否认得很快，几乎没有犹豫，她看向周鹤臣的眼神也像是看透了所有，坦然又平静。
“你不用试探我。”
好不容易能走，她怎么会想要留下来，万一再被困住，她往后的人生都会被毁掉的。
这些年有多努力才走出黑暗，赵西窈不能接受人生再次被毁。
被戳破了，周鹤臣感到有些抱歉，但没办法，他不是圣贤人。
对赵西窈，他是太想拥有了，只要能挽留她，让她继续待在他身边，要他怎么样都可以。
从前也没有想过，患得患失这样的词会出现在他身上。
没有再继续交流，登机时间就到了。
顺利登了机，看着身边开始闭眼假寐的赵西窈，周鹤臣仿佛才心安下来。
他不知道的是，赵西窈心里已经在盘算，等回到加州了，就要跟他谈离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