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力忍着,才没有让自己歇斯底里,可说到伤心处,控制不住地出现躯体化反应,眼前一片眩晕,半边身子都麻痹了。
她怕自己再留下去,真的会彻底崩溃,于是匆匆离开。
饶是如此,后劲已经上来,情绪才真的决堤。
她的身影几乎慌不择路。
可翁思恒却没有太多波动,仿佛这一幕已经演练了很多遍,他不疾不徐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须臾,那边接起,他语气淡淡,“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
那边笑了,吐出字正腔圆的四个字,“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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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出租车,好不容易才让情绪一点点平静下来。
赵西窈发现手机里十多个来电,全都来自霍景年。
尽管认为翁思恒的话不能完全相信,可事关当年,多半八.九不离十。
多么荒谬,曾经以为是赵家欠了他的,是她和翁思恒害死了余婉,所以霍景年的惩罚和折磨她都认了,只是为了赎罪。
甚至一度觉得,真的是她害死了余婉,害了整个赵家,也害了父母,她是那个罪魁祸首,是灾星,凶手。
可是现在突然告诉她,不是的,害死余婉的另有其人,她们是被嫁祸的。
赵家,还有她赵西窈,其实不过是替罪羊,是棋子。
霍老爷子一石二鸟,除掉了余婉,又除掉对霍景年觊觎已久,痴心一片的赵西窈。
他是好手段,这么多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枉费刚被接回来时,赵西窈一度很感激霍老爷子,也很感谢霍家。
陈苏清更是。
可她到死都没想到,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霍老爷子。
但是这些,霍景年究竟知不知情,赵西窈也说不好。
她死死咬着牙,眼睛里的恨意与不甘几乎要溢出来了。
霍景年的电话又打进来,赵西窈吞下卡在喉咙口的哽咽,接起。
电话那头,不知道霍景年究竟在紧张什么,他说他要见她一面。
查到赵西窈没有上飞机,他就迫不及待给她打电话了。
但他并不知道,这短暂的一个多小时里发生了什么。
赵西窈的呼吸里带着颤音,“好,那你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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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西窈会来霍家,是霍老爷子没有想到的。
佣人上了茶,赵西窈抬眸瞥了一下,是张陌生面孔。
想想也是,她已经多少年没有踏入霍家了,有新面孔是正常的。
在楼下等了一会,霍老爷子才被人扶着从楼上下来。
听到声音,赵西窈回过头。
距离上一次和霍老爷子见面,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时过境迁,所有人都发生了变化。
霍老爷子的变化是很明显的,头发几乎花白,老花眼镜戴上了,行动也在无形之中变得缓慢。
唯一不变的,大概是那张脸依旧板着,通身气势依旧威严。
哪怕外形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内核依旧精明而庄重。
赵西窈其实不太理解,他不认可自己,为什么从前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她?
从前赵西窈是喜欢霍景年没错,可也不是真的死皮赖脸,厚颜无耻。
但凡霍老爷子主动告诉她,他不认可她,她也不配喜欢霍景年,更不配嫁进霍家,成为霍景年的妻子。
赵西窈绝不会追在霍景年身后那么多年。
可是霍老爷子从来没有,甚至当初赵西窈对霍景年的追求,也有他默许的成分。
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一枚棋子。
车速在加快,可霍景年还觉得不够,若不是因为他的手无法开车,早就让温绍走开,他自己上手了。
“再快点。”
“已经很快了,霍总,您别急,再有几分钟就到了。”
怎么可能不急?
知道赵西窈要去霍家的时候,霍景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为了什么去霍家?
不好的预感把霍景年紧紧包裹住,一想到那个可能,他一秒钟都等不了。
害怕赵西窈知道当年的真相,又害怕赵西窈独自去面对霍老爷子。
她那么脆弱,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万一发生什么,她怎么办?
短短几分钟,霍景年冷汗都出来了,做好了最坏的预想。
黑金色的大门打开,车子飞驰进去。
到了主楼前,没等停稳,霍景年就迫不及待开门下来,为此扯到了左肩,却顾不上疼痛,咬着牙,白着脸,大步往里去。
赵西窈是在这时候出来的。
她同样白着脸。
霍景年猛然停下脚步,顾不上喘.息,静静地站定在那,盯着赵西窈,目光灼灼。
可赵西窈抬起眸子,眼底却是空洞的,她同样静静站在那,环绕在她周围的是痛苦悲凉的气息。
似乎已经麻木了,失去了愤怒的能力,但痛苦与无力是实打实的,无法掩盖。
从前觉得是她自己的错,后来觉得是霍景年的错,到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错了。
可以说她和霍景年都是无辜的。
但最无辜,是那个死去的余婉。
她们几个都是棋子,被人利用,被人陷害,被人耍得团团转。
只有余婉,为此付出了生命。
赵西窈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庆幸,至少她还活着。
转念又觉得,不如一早就死了。
摇头笑了笑,是极尽的悲哀。
赵西窈收回眼神,迈开步子,要从霍景年身边越过时,被他伸手拦住。
可没有给霍景年开口的机会,她就迅速退开,像是和他靠近一点点都不愿意。
霍景年眼底掠过一抹受伤。
赵西窈看见了,可只能当做没看见,“让开吧,我要走了。”
霍景年几乎可以预料,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本来赵西窈是想让霍景年一同参与这次谈话的,但他来得太晚了,现在她已经没有气力再回顾一遍了。
她需要冷静,需要一个人呆着,消化今天接二连三的巨大震撼。
霍景年忽然也失去了挽留她的力气,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绕过自己,往外走去。
那身影是孤独的,仿佛在刺骨的寒风中顽强生长,但霍景年知道,她内里已经千疮百孔。
收到霍景年的眼神示意,温绍立即安排人跟上去。
而霍景年,面色渐渐变得沉肃。
深吸了口气,下定了某种决定一样,他转身往里走去。
霍老爷子没有上楼,依旧坐在客厅,好似就在等着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