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出来,霍景年略一思忖,上车后对温绍吩咐,“帮我去找个人。”
“谁?”
“林磊。”
温绍稍显诧异。
不是霍景年提起,他已经不记得这个名字,思索了会,才记起这个人在何时出现过。
不知道霍景年为什么会忽然提起,但在这个时候要见,一定是有重要的原因。
路上,温绍就想明白了。
赵西窈在精神病院遭受那些折磨时,林磊是作为帮凶的存在。
作为主犯的钱宏早已出车祸意外身亡,林磊作为已知的帮凶之一,多少知道点什么。
之前那个名为精神病院,实为地狱的窝点也已经被捣毁,那些从犯帮凶,大多进了监狱。
可过去这么多年,有些也该出来了。
包括林磊,当初他被判了三年,现在早就已经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过现在是信息化时代,想要找一个人,并不难,更何况,林磊的老家距离华城并不远。
温绍很快查到,林磊出狱后就回了老家,在老家镇上摆了个水果摊。
如果过去,一来一回不会超过一天。
可这个节骨眼,霍远舟已经进行最后一次化疗,再过不久,他就可以接受移植,霍景年不能离开。
温绍自告奋勇,“我替您去吧。”
“不,我亲自去。”
霍景年算了时间,明天他就可以开始注射动员剂,大概要四五天,这个时间段他需要尽量减少外出,避免意外情况发生,为之后的采集做准备。
等采集完了,就可以亲自去见林磊。
他打算好了,温绍说服不了。
接下来四五天,霍景年连公司都很少去,医院和梧桐园两头跑。
注射动员剂后,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些细微反应。
左肩的旧伤,每日的疼痛都在加剧,可是采集在即,他不能因此中断,只能生生忍着。
温绍察觉了,如鲠在喉。
有几次,差点当着赵西窈的面说些什么,都被霍景年一个眼神杀回去了。
这样的疼痛,对霍景年来说却如同家常便饭了。
刚回霍家的头一年,跟别人打过的架,在霍老爷子手底下挨过的罚,都比这重多了。
希望赵西窈像从前那样心疼他,可也明白,赵西窈再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恻隐之心了。
哪怕他死在她面前,她大概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想到这,霍景年觉得心上的疼痛比肩上更甚,他好像快要窒息。
经历了太多,到如今他看着赵西窈的眼神复杂又克制。
其实如果有可能,他并不希望当年那件事背后是那个人,所以才会想要尽力查一查,想要他和赵西窈之间多出一些可能。
哪怕多出一丝丝,也是好的。
可一丝丝,也是没有的。
看到霍景年出来,赵西窈并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直接转身回了病房。
那天之后,两人之间的交流就更少了。
表面维持的平和,仿佛只是为了霍远舟。
毕竟眼下,这件事情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急也急不来。
四五天没怎么去公司,霍景年在梧桐园休养的同时,也在处理程海递交过来的公事。
除非必要,他才会去公司露个面。
霍老爷子知道了,病中也要打电话来质问。
霍景年借口照顾霍远舟,含糊带过,可霍老爷子还是不大高兴,觉得他最近做得太过了。
“你注意点分寸,别让人找到我这里来。”
“谁找您了?”
霍景年刚打完最后一针动员剂出来,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说这话时声音发虚,但还是带着笑意。
不过仔细听,能察觉出话音里的冷。
霍老爷子顿了顿,“你不用管是谁。”
知道问不到,霍景年没纠结,应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霍景年就到了医院。
采集流程大概要四个小时,从早上八点,一直到中午十二点,霍景年才从采集室出来。
赵西窈等在门口。
他出来时脸色是白的,脚步虚浮。
这时候也顾不上背的情绪,赵西窈走上去扶住他,“你怎么样?”
霍景年明显滞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略带意外,似是没想到她还会关心自己。
“没什么事。”
赵西窈心里其实没什么波动,对霍景年她早就麻木了,更别提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该做的。
“没事就好,让温绍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扶他坐好,赵西窈便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霍景年本想说点什么的,可话到嘴边,再次看到她的疏离冷漠,又说不出了。
摇摇头,他苍白轻笑,“嗯。”
赵西窈转身去了霍远舟病房。
霍景年坐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才像是蓄了足够的力量,站起身来。
走出医院,小张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霍景年没有选择回去休息,而是吩咐温绍,让他留在医院照看赵西窈和霍远舟。
毕竟是自己身边最亲近,最有权力的人,有他在,碰上了什么事也好解决点。
对此,温绍感到不可置信,“霍总,您才敢采集完,不休息怎么行?!”
“我说了,我没什么事,路上休息也一样。”
他是要去找林磊。
没办法,这时间都是抽出来的,过几天霍远舟就要开始进行移植治疗,到时更离不了人。
“可是......”
“好了,我最后说一遍,照看好西窈和远舟,还有,不该说的话别再说了,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还是那句话,霍景年决定好的事情改变不了。
温绍站在原地,无力地看着他上车远去。
路上,霍景年顶不住虚软无力,脑海中渐渐昏沉,睡了过去。
小张在后视镜看到,满眼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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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磊这辈子都没想到,会再次看到霍景年。
你说恨吗?
当然恨,可又能奈何?
再不甘也只能咽下这口气,毕竟不想再坐牢了。
出现在这样一个简陋的水果摊前,已经算是掉了霍景年的档次,踏进去,更是不可能的。
“有点事情,谈谈?”
像是他幽暗如潭的目光给到林磊一定的威压,林磊站了起来,主动走出。
这个小镇甚至没有一家像样的咖啡厅,他们只能在车上谈。
上了霍景年的车,那种被恐惧包裹的窒息感又涌上来。
天知道林磊有多硬着头皮,才挤出一句话来,“那些事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坐牢付出代价了,您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