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暗黑恐怖的东西,实在搞得我兴致全无,心里直呼晦气。我并不是迷信的人,但我有一套能自圆其说的理论。比如人长时间处于抑郁沉闷的环境,心情就会极度压抑,性格变得敏感脆弱。
一旦发生事情,人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很难冷静理智的处理,故而小事变大事,大事变祸事。有些人会抱怨是运气不好,可是真正带来坏运气的,正是自己。
所以,我一向喜欢带着积极阳光的环境里,房间大大的,采光足足的,朋友都是大咧咧很爽朗的。事儿少快乐多,人能不开心吗?
“有没有令人舒服一点的房间,我可不想呆在这儿了。”我不爽的说道。
继叔见我怨气这么大,只好说道:“好在花园的另一边的装修风格不一样,我带沈小姐去对面好了。”
我们绕过花草缠绕的高大走廊,进入另一个院子。乍一看还是一样的装修和摆设,不过高大的石柱上雕的是温柔的仙女,笔画也都换成了温和的风景或者人物,整个建筑看上去都正常了不少。
“其实那边的花园,有些巴洛克风格,”继叔叹息道,“明思小姐一度抑郁,故而弄出一些暗黑的设计,恐怕这也正是当年她的心情吧。”
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知道这个风格看起来吓人,顾明远为什么还要建出来?有钱人闲的没事,烧钱玩儿?
继叔将我安顿好后,便去忙别的事情了。虽然这边的装修略微像是正常人呆的地方,可是我对明思花园的阴影一时挥之不散,总觉得这里也怪怪的。那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只能糊涂的说,是气场不合吧。
我浑身不舒服,看哪里都不顺眼,我敢保证,如果今晚我在这里住的话,肯定会吓得睡不着。啊,这里的设计师到底是哪个草包?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的装修风格特别损害人的精神状态吗?
我坐立不安,只觉得芒刺在背。顾明远一出现,我也顾不得礼貌矜持或者娇羞女儿心了,立刻蹿到他身边。
“求你了,我实在待不下去,我们能换个地方住吗?”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好?好什么好,你不是感受迟钝吧?
我急得就差上蹿下跳了:“这里当然不好了,这个、这个风水不行,跟我气场不合!”
我说不上哪里怪,但就是觉得怪,只能推出这个理由了。
顾明远看我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一丝震惊,他是不是误会我了?
“我不是矫情,也不是作,是真的难受。一开始看到这么多的花花草草还觉得自然,可是太多了,还有这装修,太复杂太密实了,我受不了。我再多待一会儿,我会窒息,呕吐,崩溃的!”
双手合十,我虔诚的祈求他:“求你了,让我回市里,随便找个酒店都OK,我还是喜欢正常人住的地方。”
“你觉得我俗也好,没品味也罢,你们有钱人的审美我真的理解无能。”
继叔无奈的看着顾明远,说道:“沈小姐刚进明思花园就受不了了,所以我才带她来这边,可是她在这边也坐卧不安,看来是真的不喜欢这里。”
天色已晚,这里是T市的郊区,想要离开只能求顾明远派人送我。我本不想给他添麻烦,可是让我在这里住一晚,真的会耗损我的元气。
“不如,我找人……”继叔才开口说话,顾明远便打断了他。
“算了,我送她回市里。”他拿起刚脱下的外套,重新穿上。
回市里的车上,我有些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麻烦你送我一趟。”
“不必,”他淡淡的说道,路灯闪过他的脸,却看不出一丝丝的情绪,“是我请你来帮忙的,自然应该照顾你。”
他的话令我莫名的心虚,我不由得低下头。车里的气氛陷入沉默,让我特别的局促。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久,我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话题。
“顾先生,明思,她是什么样的人啊,你能跟我说说她的事情吗?”
我努力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又不让人感觉我是在八卦。直直的瞪着他好几十秒,顾明远竟然没有开口。
额,又被无视了……
“我不太了解明思,”正当我心灰意冷,准备低下头的时候,顾明远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萧瑟,“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很短。”
啊?
“他来我们家的时候,我不是很喜欢她,甚至排斥她。后来,我被送到爷爷那里去住,几年后回来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敏感脆弱的人。我为了弥补小时候犯过的错,偶尔会对她好了一点。她处境艰难,还没有形成完整的人生观,心态随时会崩,便将我视为救命的稻草,唯一的依靠。”
“这种情形被我母亲发现,她重重的责罚了明思,我为了不再连累她,便出国读书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才得知她勾引了我一个堂弟,被关在郊外的一个别墅里。”
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女孩,在充满恶意的环境里,会被逼成什么样子?我仿佛能看到幼小的明思,被母亲忽视,被佣人们羞辱,被兄弟姐妹嘲笑。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唯一可以给她一点温暖的人,可那个人却很快就离开了。
在后面漫长等待的岁月中,小女孩慢慢长大,变成了少女,却被一个穷凶极恶道德沦丧的堂兄弟欺负了。
没有人给她主持公道,没有人安慰她帮助她,为了那个堂兄弟的前途和名声,这个少女被扣上了勾引的帽子,软禁在了荒郊野外。
顾明远话说得含蓄,但是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们顾家,收养了明思,却害了她的一生。
而在我享受着父亲给与的爱与温暖的时候,我的另一半血肉,正在顾家承受痛苦。心好像被谁狠狠地抓住,捏成了一团。我感觉到压抑和窒息,还有无尽的疼痛与耻辱。
“所以呢,你想怎么做?”我垂下眼睛,声音沙哑的问道。
“过去的,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他声音静静的说道,“她才二十多岁,最好的年华,我希望她可以重新开始,拥有美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