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堵得慌。
他躺在床上双臂交叠着捂在脸上,未能阻止孟歌喝酒的自责感一直死死将他缠绕。
他不知道孟歌以前受过什么伤,但是连杨伯宇都不允许她喝酒,那喝酒对她的影响想来是很严重的。
越想越难冷静,越想越是着急。
终于,齐允实在是放心不下孟歌,穿上外衣便想隔壁匆匆走去。
现已是亥时三刻,王府内一片寂静,一名访客从天而降,悄无声息的跟在齐允身后一同来到了孟歌所居院中。
齐允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怕吹进寒风转身便急忙关上。
小梦已经倚靠在内室与外间的隔断处呼呼大睡,孟歌躺在床上,除了小脸还有些红润以外,整体显得很平静。
齐允坐到床边,见她脸颊红的发热,白皙的手在一旁的水盆里沾湿了水,轻擦为她擦拭。
突来的凉意让孟歌感到舒适,微皱的眉头也渐渐舒缓,睡得更沉稳了些。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见她不再微皱眉头,心中舒畅了不少,正要离去之时,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口哨。
听到这熟悉的口哨声,齐允忍不住冷笑一声,回头弯腰在孟歌眉心亲吻了一下,兴致勃勃的向外头走去。
齐允在院中左顾右盼,最终在屋檐发现了那人的踪影,随即喜上眉梢的关怀道:“云飞兄怎半夜到访?可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孟晟从屋檐下跳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距离半步的位置上。
落地后又向前走近一步,贴在他面前冷冰冰地说道:“有人将我家妹子强行扣下,我这个做哥哥的前来探查一下有何不可?”
面对故作高冷的孟晟,齐允嬉笑着就想搭上了他的肩膀,谁曾想才刚抬起手那人便迅速出剑,得亏齐允反应及时,不然英俊的小脸今日得挂彩。
齐允虽然躲过一击,可孟晟明显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剑气直逼面门,招招死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他始终不曾还手,像一只蚂蚱一般不停地四处跳跃躲避着,“生死一刻”之间都还不忘调侃几句:“兄弟俩几年未曾好好聚过,今日一见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孟晟一脚将他从院中踢了出去,轻声关上院门,提着剑微笑着走向齐允,淡淡地说道:“你都对我家妹子下手了,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谈的?”
被他一脚踢到院中齐允也懒得起身了,扎根似的盘腿坐在地上,没好气的揉了揉被孟晟踢中的掌心。
随即倾斜身子托着下颚,嬉笑着说道:“兄长说笑了,要不了多久就是一家人了,怎会无话可说?”
这一声“兄长”叫的,让孟晟很想将他扎成漏斗。
孟晟无情的翻了一个白眼,冷哼一声上前,长剑“哐”的一声插在齐允身侧,外袍的边角都经不住随剑气飘动。
孟晟单膝蹲在他的面前,好气又好笑的呵呵笑道:“齐子昱,你到底还要不要脸?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就不要在大言不惭了,娶她?你没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齐允怪笑着盯着眼前的人,眉飞色舞地说道,“再说了,我叫你一声兄长你不也没拒绝嘛?”
这人的脸皮当真是越发的优秀了,让人不经赞叹:“你的脸皮真是越发的精进了。”
八年前孟晟南下历练,途径银州界时与一群拦路打劫山匪干上了,恰巧有人也正带着人试图剿灭这群凶匪,见有人先自己一步单枪匹马打进了土匪窝,年轻气盛竟起了争强好胜之心。
鬼面男子命令身后之人在此等候,握着配件一跃而起,只身一人闯入混战之中。
面对横空出世的鬼面男子,孟晟微微皱眉,在与其擦肩而过之时,不确定的问道:“你是来剿匪的?”
鬼面男子不语,清扫了自己周围的山匪之后笑嘻嘻的贴近孟晟,一双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在那鬼面的遮挡下看着有些许诡异。
孟晟冷哼一声,道:“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鬼面男子居然出其不意给了他一脚,孟晟皱着眉向后退去,正要开口谩骂,只见一支黑色的羽箭极速飞来,如若自己没有后退的话必然重伤。
他撑在地上轻轻笑着,心中对这鬼面人多了几分好感。
两人与这帮山匪酣战了两个时辰,从烈焰当空到日落黄昏,两人的身上多少都挂了彩,鲜红的血液染红衣衫,在这昏沉的阳光下格外刺眼。
可是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欣赏,是肯定。面对这最后十几个山匪,两人依然从容淡定,甚至还背靠背聊了起来。
鬼面人右手受了伤,拿着剑抖得厉害,为了不在阵前显得很弱势,便换了左手执剑。见他如此孟晟不禁勾唇轻笑,道:“左手执剑,你行吗?”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鬼面人在孟晟的帮助下,左手执剑干掉了两个山匪,停下喘了口气,轻笑,“听你说话的口音像是京都人士,怎么跑到银州这偏远之地来了?”
孟晟沉吟半响,解决的面前的山匪后,咬着牙气喘吁吁的回道:“这位兄台,咱有话事后再说!”
鬼面男笑着应了一声,不再言语,开始认真收尾。
月落乌啼,两人最终歼灭了这窝可憎的山匪,二人浑身浴血躺在屋檐之下,鬼面男也不知何时从什么地方拿来了两坛美酒。
两口烈酒下肚,两人将一切烦扰之事抛之脑后,尽情自在的饮酒畅谈。
孟晟提起酒坛与之相碰,看了一眼高挂天边的一轮满月,抿嘴一笑:“我南下游历也有两载,你是我见过实力最强之人,与你共同一战,当真是畅快淋漓。”
“南下游历?兄台当真是好兴致。鬼面男提起酒坛豪饮一口,垂眸想了片刻,掀起眼帘望着他,嬉笑道,“今日进山剿匪,怕是被他们半路截得吧?”
孟晟听完,摇了摇头:“说来惭愧,不慎着了他们的道,醒来的时候便在他们老窝里了。”
“哈哈哈哈——”
鬼面人躺在地上,掩面无情的嘲笑着,笑声终止后细心的给他解释道:“兄台想来很少遇见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这窝山匪我盯他们很长时间了,没多大真本事,就是人多,下三滥的手段多,防不胜防。”
“受教了。”孟晟轻叹一口气,礼貌的问道,“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鬼面人从地上撑起,摘掉鬼面,笑着说道:“免贵姓齐,单名一个允,小字子昱。”
孟晟拱手行礼,回道:“免贵姓孟,单名一个晟,小字云飞。”
南下游历长达四年之久,孟晟绝大多数的时间都为齐允留在了银州。
两人自土匪窝一拍即合开始,便时常相约一同游山玩水,青山峻岭何处无少年身影?两人喜爱登上最高的山峰,在最高的山巅上促膝长谈。
在南下游历的四年里,两人舍弃原有的身份,化身黑白鬼面纵情江湖,一不小心还引起发了一点小轰动,甚至还于他人立下了五年之约。
这一晃就剩一年了…
两个诡异的身影在黑夜中座谈了一个时辰,最终因为脚麻方准备转移阵地。
两人互相扶持着从地上起身,正欲向齐允卧房走去,一朵、俩朵、三朵、四朵…五六七八朵,无数多亮晶晶的小蝴蝶从天而降,落在树上,落在地上,落在两人的身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浪漫初雪,齐允的脸上浸出丝丝苦涩,不禁吐槽道:“没想到今年的第一场雪,居然还是兄弟你陪我一起啊,突然有点不情愿了。”
孟晟不想和他呈口舌之快,与他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向他的卧房。
打开房门的瞬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在寒风中瑟瑟了许久,这股热气顿时暖进了心窝里。
扶到圆桌的一瞬间,孟晟嫌弃的甩开了齐允,骂骂咧咧道:“我告诉你,五年之约就一年不到了,你要是想赢就别只想着我家云若。”
齐允拖着麻疼麻疼的双腿,艰难的走向床铺,“噗通”一声躺下,满不在意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对于他的这种态度,孟晟已经习惯的不能在习惯了,发神经跟人家宣战的是他,不慌不忙满不在意的也是他,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是一想起齐允当年神经质的行为他还是很气愤,混了一个琅琊榜第三还不满足,居然还要向人家第二宣战!
主要这位第二他现在还经常见到,虽然算不上朝夕相处,但是感情在那里,到时候真要动起手来,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能不能想对云若那般对这事上点心?!”孟晟气愤的抓起身旁的茶杯向他砸去,见他看也不看就抓住了茶杯,心里很不爽,“你都受伤了,你还不赶紧打起精神,你这样下去不输那才有鬼!”
齐允摸了摸自己脖子,轻哼一声:“谁还没有个年轻气盛的时候,输了就输了,大不了千年老三。”
孟晟瞪了他一眼:“就你这样,云若看上你那真是眼瞎。”
不提孟歌还好,一旦提起她,有些事情就真的不能当做不知道了。
齐允伸了伸懒腰,往内榻一滚,拽过被子盖住半边脸,懒洋洋说道:“他是普通人嘛?他是别人吗?他是你妹妹的得力助手!你敢动手嘛?你能动手吗?”
屋内沉默了许久,齐允困倦的声音仿若蜻蜓点水般从里屋传来:“出去的时候记得关门。”
话音刚落,外室的人便起身离开。
睡到半夜齐允只觉得头昏脑涨,越睡越冷,起身一看,门户大开,不少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进屋内,因为屋内暖炉的缘故都已经融化,现在门口一大摊积水。
他忍不住对着空气破口大骂道:“靠!孟云飞你个垃圾,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