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沿路的惨状,孟歌一行人皱着眉在李文书的带领下一路走到了一片坟地里,看着密如繁星的墓碑,孟歌默默地低下了头,双手合十为他们祈愿。
“一路走好,愿天国没有伤悲。”
李文书回头淡淡的笑了一下,随即指着远处的一片空地和空地旁一个硕大的帐篷说道:“这里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还有很多都埋在了那座山背后的空地上。因为安置村民已经占了很多空地,有些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地方下葬,所以经过家人的同意已经准备全部一起火葬了。”
看着这个地方什么都缺,孟歌脑海中乍现一个不大好的想法,但是希望这个“一起”不是像她想的那样,“全部一起?”
“没错,就是全部一起,一次性执行。”
李文书躲开孟歌难以置信的眼睛,解释道,“树木是我们这个村庄最后的财富,所以砍树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用来烧火的枯树入冬前也都砍得差不多了,为了保证活着的人的需求,大家商议之后一致同意将所有还未来得及埋葬的人全部一起火化,然后将骨灰收集装在大坛子里,待以后生活恢复了,再为他们修建一个祠堂以作告慰。”
太子和孟歌、沐相云、叶飞四人均是朝着远处的帐篷发出了惊讶的叹息,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齐允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真的难以想象这个地方的村民做出这样的决定时有多么的伤悲!
从古至今,人民对于死亡充满了敬畏,认为只有善待死者的遗体,他的灵魂才会得到安慰,死者的身后事自然就成了一件大事。
帝王家为了修建皇陵劳民伤财的事件更是比比皆是!
在大学任教的时候,孟歌曾兴趣使然的了解过各式各样的入葬方式:土葬,树葬,风葬,塔葬……但不论哪一种方式都是活着的人最好的祝愿。
虽然万人同葬实属无奈,但是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去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就是我们的家,那块有树的就是成才哥哥的家,他娘亲现在还在下面没挖出来呢!”李珠珠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顺着李珠珠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刚刚堆积而成的小山丘,山丘中有许多从山上滚落的大树和巨石,山丘比较矮的地方还可以看到破损的屋脊。
李文书接着妹妹的话茬说道:“那个山洼里只有两户人家,能看到屋脊的是我们的家,另一户是珠珠刚才说的成才家。”
“现在我们的父母和成才的母亲都被埋在下面,但是因为有太多的巨石和大树掺杂在泥土当中,加上救援人员和工具都很有限,所以暂时无法挖掘,便只能搁置。”
齐允有感而发:“看到自己的母亲无人问津,这才徒手想要把母亲刨出来嘛?”
闻言孟歌眉头一挑,往齐允手上轻拍了一下,“你别乱说,这要是传到成才耳朵里他会有多难过!”
“嗯?!”李文书有些疑惑,转念想着齐允和孟歌刚才是从成才所住的伤员帐篷那边的过来的,应该是见过成才,就这位姐姐好奇的性子,八成已经和成才聊过了。
“成才的确很傻,但是老天爷也喜欢和他开玩笑,他辛辛苦苦徒手刨出来的大坑,因为前几天的又一次地动已经被重新给填上了。”
“成才哥哥最可怜了!除了阿娘以外成才哥哥没有一个亲人,现在他连阿娘的都找不到了!珠珠的阿爹和阿娘也找不到了…”李珠珠撅着自己的小嘴,脸上写满了对邻居哥哥的心疼,同时也是她小小年纪感同身受的苦楚。
“会找到的。”李文书揉了揉妹妹的头,随即抬头瞧着成才平日里徒手刨坑的位置苦笑,他何尝不想像成才一样义无反顾,但是他还有妹妹要照顾,“成才那傻小子,若不是前日被袁大人给拦下了,他现在估计还跪在那山丘上傻傻的用手刨呢。”
孟歌看出了李文书眼中想和成才一样不管不顾的想法,同时也看出了他因为责任所做出的隐忍和冷静。
回望一路走来所看到的一切,们孟歌长呼一口气,勾唇一笑,“就像刚才说的,风雨之后见彩虹,那些深埋黑暗中的百姓也会重见天日的,活着的人也一定会重建家园的!”
一次又一次的保证,李文书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起茧子了,玩笑着把孟歌还未说出口的话早一步说了出来:“以镇国大将军府的名义起誓!”
啊?是我说的太多了吗?
前世还这么没出现过这种状况!
孟歌眼珠子转动着,讪讪一笑,“嗯!以镇国大将军府的名义起誓!”
李文书带着一行人走了大半个灾区,见太阳打着哈欠要躲到山后面去了,这才又带着一行人回到了驻地。
孟歌揉了揉李珠珠通红的小脸,“小脸冻的红彤彤的像个小苹果似的,今天辛苦你们了,回去休息吧!估摸着待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
“嗯嗯!”
“明天还要去看的话,就叫上我吧!那些地方能走,那些地方不能走我比较清楚!李文书总想帮着做些什么,但是这里的士兵只觉得他们年纪小碍手碍脚,眼下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了,怎么都得争取一下。
“明日可别赖床。”齐允撂下这句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话转身走向主营帐,帅气的背影让众人一脸惊愕。
孟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恍惚的挨近太子,“你皇叔刚刚说的什么?”
太子转身又挨上了沐相云,鹦鹉学舌一般将孟歌的语气粘贴复制,“我皇叔刚刚是同意了嘛?”
沐相云转身又挨上了叶飞,他怀疑眼前这个是冒充的承王殿下,传闻里的承王不是杀人如麻,凶神恶煞嘛?!
“承王殿下平日里这样平易近人嘛?”
“他…”叶飞转过身去发现身侧无人,只得尴尬的又转回来对着沐相云骂骂咧咧,“你问我我问谁去!休息坐等吃饭,忙一天了连水都没喝一口!”
沐相云被叶飞拽着走了,太子讪讪一笑也找齐允去了。
孟歌独自一人看着渴望从小小的眼眶里喷涌而出的李文书,尴尬的只能呵呵一笑,“承王殿下都那样说了,你明早可一定要早起哦,还有很多地方要去查勘呢。现在就先回去吧!”
李文书拉着妹妹的手喜出望外的转身,“孟姐姐明天见!”
这是一整天下来孟歌见这个小大人笑的最开心的一次,这也让她打心底里明白:他也只是一个刚刚丧失双亲的孩子!
孟歌回到主营帐内,乌泱泱的一堆人吓她一跳,“怎…怎么那么多人?开会吗?”
齐允坐在主位上,一脸严肃的看着孟歌说道:“他们都是当地负责救援的士兵将领,以及李二狗手底下的官员。他们想汇报一下近日的情况,把你的人也叫来吧。”
“…哦…”齐允说话的语气让孟歌如同置身极寒之地,习惯了他温文尔雅有些流里流气的模样,突然间回到了传闻中的模样,让孟歌有些恍惚,甚至有点害怕。
孟歌一脸茫然的转身出了帐篷,站在门口缓了缓自言自语道:“好家伙,认真起来有点帅,不过也挺凶,吓我一大跳。”
孟歌抚拍着自己的胸口,向着某个帐篷角落里的某个家伙走了过去,刚往那人肩上拍了一下,那人弹簧似的蹦起,差点魂都给孟歌吓飞!
“余老七!你干嘛!吓我一跳!”
原来这人是孟歌派来勘察地动情况的余老七,他正聚精会神的整理着自己勘察用的家伙式,被孟歌这样一拍也是下了一跳,看清来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余老七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叹气道:“原来是您啊我的大小姐!你差点把我余老七给吓死!”
孟歌脸色微白,“我才差点被你吓死!你鬼鬼祟祟干嘛呢?!”
余老七展示手里的东西,无奈至极,“我的大小姐,我哪里鬼鬼祟祟?我这是在整理我勘察用的家伙式!”
原来是自己打扰了别人,孟歌尴尬的“哦”了一声,挠了挠脸说道:“那你现在有事没事情?没事就去把我杨叔叔和莲,沐相云,还有你自己都叫到主营帐去。”
余老七放下东西,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泥土,“叫那么多人干嘛?像小姐平时给我们总结工作一样的开会吗?”
我开的那都是批斗大会!
孟歌踹了他一脚,“叫你去就去!”
余老七已经习惯了孟歌催人干事时的方式,巧妙的躲了过去,“得嘞!”
感觉到主营帐内压抑的气氛,孟歌在主营帐门站了一会儿恁是没敢进去,就等着杨伯宇那个什么诡异的气氛都能打破的老家伙来分担一下。
看着孟歌的身影主住营帐不远处晃荡,齐允严肃的脸顿时也挂不住了,邪魅的笑意在他嘴角泛滥。
当地的官员见齐允突然就不合时宜的笑了,心里毛骨悚然,但是悄悄地顺着他注视的方向看去,入眼的也不过是刚才的女子。
这下子他们就更毛骨悚然了,都说承王殿下不近女色,有些人甚至传言他有龙阳之癖,没想到这样的承王殿下居然会看着一个女子的背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