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莲重伤之后,车勋一直躲在齐文轩找不到的地方疗伤,一躲便是十来天。
一夜醒来发现车勋消失不见,齐文轩怔了一下,猜测他是亲自去完成自己安排的捣乱的任务了,顿时头疼不已。
可是齐文轩等了一整天车勋依旧不见踪影,他开始不安:车勋的身体还未完全痊愈,强撑着执行任务必然不会好到哪去,难不成受伤了?!
各式各样车勋受伤的画面在齐文轩脑海中像皮影戏一样呈现,当天夜里他便派人四处寻找,自己则是前往集合点。
可是在集合点寻了一圈,除了一堆还未来得及扔掉的沾染了大量血迹的纱布之外别无其他,就连一个人都没有。
齐允一心扑在寻找车勋的事情上,在朝会上都心不在焉,连皇帝唤他都不曾听见,回过神后各种回答更是云里雾里,随便一个人都看得出他是让人在心不在。
见宣王殿下如此模样,宣王一派的人有些自乱正脚。
大概了解其中细节的宇文丞相却是不屑一笑,眼神一撇,身后的御史大夫伯子阳伯大人急匆匆走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上奏!”伯大人一脸严肃,让人无法揣度他心中所想,也就是这样的表情让头疼的成武帝越发透头疼。
成武帝这几日一直被各种让人苦恼的事情所纠缠,上到北辰提出休战,下到后宫纷扰。
如今最看重的两个皇子,太子此去辰州数日,可可谓是了无音讯;眼下就连平日里最为懂事的宣王都会在朝会上分神了。
看着走出来这人一脸沉重,上奏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一时间成武帝心累不已,忍不住扶额叹息:“可是辰州那边来信了?”
伯大人点了点头,随即眼底显现一丝笑意,“回禀陛下,辰州东境与泾阳县仅有一山之隔的姜武县,因为泾阳县近日接连不断的小幅度地动而发生大面积山崩,大量丹砂从地底涌现,堆如山丘。”
此言一出,偌大的朝堂上鸦雀无声,连成武帝都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整个人目定口呆的看着下方的御史大夫伯大人。
成武帝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光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丹砂是一种优质的、稀有的、不可再生的天然矿产品。丹砂矿却极难被发现,如今仅有的一座丹砂矿在北辰东境,因为丹砂供给源的稀缺其价值十分昂贵,与黄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不论作为药物还是颜料,丹砂对于各国来说都很重要,故此每年南楚都会豪掷万金购买丹砂。
所以如果南楚境内也出现一座丹砂矿,那么北辰将再也无法一家独大,南楚每年也能在丹砂上省下很大一笔开销。
伯大人深知其中道理,只能是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辰州东境与泾阳县仅有一山之隔的姜武县,因为泾阳县近日接连不断的小幅度地动而发生大面积山崩,大量丹砂从地底涌现,堆如山丘。”
成武帝顿时笑逐颜开,感觉这些日子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相比丹砂矿,那些事情何足挂齿?!
见成武帝如此兴奋,宇文丞相急忙上前发表看法,准备按照齐允信中所说带一带方向,“陛下,臣以为应及时派人前往姜武县查看,调查山体稳定性,并让身在辰州的太子殿下即刻管理丹砂矿,以免如此珍惜昂贵之物出现差池!”
成武帝双手负于身后,认真思考着宇文丞相说的话,丹砂稀贵,却是应该及早保护起来,太子身在辰州看似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纵容丹砂稀贵,泾阳县的千数老百姓的生命才是无法代替的,太子救灾万万不可分神。
成武帝有自己的打算,底下的人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特别是宣王一派最为突出,可是咱宣王殿下根本没在听。
见宣王不发话,宣王派的人安耐不住了,国子监祭酒陈林陈大人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太子并不合适管理丹砂矿,且不说太子殿下年幼,如今太子身在灾区已是忙的晕头转向,这要是接管丹砂矿难免分身乏术。”
知道成武帝心疼太子,陈大人紧接着补充道:“顾此失彼事小,太子殿下自幼身体欠佳,这万一要是累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成武帝动摇了,皱着眉落座龙椅之上,将目光投向了神情恍惚的齐文轩身上,虽然这孩子最近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但是办事能力却是不差,交给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宇文丞相和陈大人都看出了成武帝心中所想,两人间均是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勾唇轻笑,但是为了不显得这差事让的太轻易,宇文丞相准备在说点什么。
又是一步上前,可是这次还什么都没说,成武帝就制止了他。
成武帝对着他挥了挥手,皱着眉说道:“陈林此话有理,太子身在灾区分身乏术,若是再接管丹砂矿必然会出现纰漏。”
成武帝捏了捏眉心,指着恍神的齐文轩说道:“丹砂矿这事就交给宣王了,一切你自己看着办就是。”
齐文轩怔了一下,刚才恍神没注意说的什么,隐约听到辰州姜武县、山崩、丹砂、山丘。
但是成武帝都开口了,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齐文轩还是急忙上前领旨,并向成武帝保证:“儿臣并不负父皇所托!”
朝会之后齐文轩了解了刚才朝会上说的什么,大概交涉之后急匆匆回到了宣王府,如今领了圣旨不日就要出发,在此之前必须找到车勋!
不论是生是死,哪怕只剩下骨灰也要找到!
可是齐文轩万万想不到,他发疯似寻找的人居然自己回来了,此刻还就站在他的房中。
齐文轩推开房门的瞬间就愣住了,随即便怒火中烧,自己辛辛苦苦寻了怎么久,这人此刻居然还有心思玩笔!
齐文轩冲向前一把抓住车勋的胳膊,眼眶充血,一脸埋怨的怒吼道:“留下玉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还是说你觉得看着我发了疯似的寻找你很好玩?!显得你特别重要是不是?!”
车勋被齐文轩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一见面就被他这般对待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对自己喷口水。
“…对不起…”车勋没想到他会为此而怒气冲天,但是自己只是不想再让他操心而已,那么重的伤势他可能会更生气吧,他好不容易就回来的人,却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你知道我在你房里看见玉佩的时候有多担心嘛…我以为你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车勋的一句‘对不起’让齐文轩的怒气没了后劲,提都提不起来,主要还是看着他既愧疚又委屈的脸齐文轩的心顿时就软了。
车勋咽了咽口水,撇过头歉意的说道:“我留下玉佩,本意是不想让你担心…对不起,我以为我能做好的,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全…”
齐文轩捂着脸无奈苦笑,嗓子眼里略微有一丝哽咽的声音。
齐文轩将头靠在车勋肩上,双手将其紧紧抱住,“那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你把你最珍贵的东西就这样交付与我让我何谈安心?!
齐文轩越抱越紧,仿佛一松开这人就会消失在天地之间一般,“文成,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知己,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更是唯一一个全身心信赖我、依赖我的人!”
“…文轩…别这样…”齐文轩的泪水沾湿车勋的衣衫,感觉到他在颤抖车勋也慌了神了,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嘶——”
此时的齐文轩就像一个被别人抢走了心爱的玩具,张着嘴乱咬人,冬日的衣裳比较厚实,但是他尖锐的虎牙还是透过层层布料咬疼了车勋。
齐文轩一直将车勋保护的很好,珍惜他,惯纵他,舍不得让他受到伤害,不忍心让这个幼时就失去一切,时至今日还拥有赤子之心的傻瓜受到一丝的伤害。
但是这个傻瓜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受伤,一次又一次的与地狱的使者擦肩而过。
每次车勋受伤,齐文轩的心都像被人从胸膛扯出悬挂于火焰之上,可是即使那个时候他也能看到、触碰到这个傻子。但这一次他的心险些就被无形的巨手给碾碎了,因为他看重的、珍视的人突然消失找不到了。
“求求你了,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在消失不见了,我真的怕了,我怕极了你会突然从我的世界消失。不论是当年在御书房苦苦哀求,还是今时的不惜一切代价,你是我用命换回来的唯一信赖的朋友啊!”
齐文轩不断收紧的手臂让车勋背上的伤口阵阵刺痛,脸上涂满了深深的忧伤、憔悴疲倦,在他泛红的眼底还掩着一丝忍耐,“文轩……先……放开我好吗?喘不过气,要……要憋死了……”
闻言,齐文轩迅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心里又惭愧又生气,憋了半天最后还是一脸严肃的问道:“你真的我看到聚集点的地上全都是鲜血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吗?到底是哪里受伤了?”
齐文轩胡搅蛮缠了半天,车勋最终还是无奈的退掉了上衣,露出了背上结痂还没脱落的伤口。齐文轩一脸震惊的抬起手轻触了结痂,“到底是谁伤了你?又非有什么深仇大恨,下手居然如此之重?!”
车勋被他弄得痒痒的,急忙又把上衣穿上了。他转身看着齐文轩笑了笑,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对于是谁伤了自己,这事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和那个人的确没什么深仇大恨,但是有更多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啊。
车勋内心一阵酸涩:至于是什么样的事情,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勇气告诉你吧,毕竟我是真的不想失去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给我带来温暖的人,不想失去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信赖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