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是否也与孟歌感同身受,原本已经不再飞舞的雪花再一次如倾盆大雨般落下。
大雪洗礼了大地,隔壁的翠竹压弯了腰,院里的枯枝烂叶也不见踪影。
北风呼啸着从窗口的缝隙里奔逃而来,似乎外面的低气压快将它冻结,让它不得不贪恋熏炉的温暖。
“吱——”
房门轻轻地推开,一缕寒风袭来。
神经紧绷的孟歌立即转过身看着门外,冷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恐吓。
“是谁?!”
微弱的烛光下孟歌的眼神格外锐利,与之对视的一瞬间小梦也被吓到了。
手中的餐盘不禁抖了一下,“额……小…小姐,是小梦。”
现在的孟歌草木皆兵,一点点动静都让她很不自在。对于自己这种紧绷的状态她也感到很无奈。
长吁短叹道:“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小梦苦笑着把餐盘放在桌上,端着一碗粥来到孟歌的面前,特别心疼的说道:
“小姐,你午后就没吃东西,小梦怕你身体不舒服,给你做了点吃的。”
孟歌现在心如乱麻,看着碗里的白粥她很是没有胃口,皱着眉挥了挥手,“放在哪儿吧,我待会儿在吃。”
看着孟歌消极的模样,小梦心如刀绞,这寒冬腊月里的,纵使屋内暖如夏季,这般消耗着还不吃东西那可怎么行?!
苦劝道:“小姐,您还是回去休息吧,您一直在这守着王爷知道了也会心疼的。您要是把身体累垮了,王爷醒了还有心思好好养伤吗?”
“好了好了!”
孟歌妥协了,纵使自己很心烦,但是也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他养伤不是?
“我知道了,我吃,我现在就吃,吃完我就去休息。”
孟歌接过小梦手里的白粥,吃了两口,咬着汤匙若有所思地问道:“王爷受伤的事情想必都传遍了吧?”
南楚最尊贵的亲王在自己家里身受重伤,这样的事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传遍京都,坊间顿时变多了许多传言和猜测。
这一会儿的功夫小梦也听到了不少,回想着内心莫须有的传言,小梦接二连三的摇头叹气,将外面的局势一一告诉了孟歌。
这些个子虚乌有的事情这些人可真能编,不写书真是浪费人才了。
孟歌将瓷碗递到小梦手里,接过手帕擦了擦嘴,揉了揉自己的脸,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小梦将碗筷收拾好,再次回到她身旁,回道:“两个时辰之前,因为担心小姐,夫人和将军来过打过一趟,没什么事也就回去了。”
提到二老孟歌有些惭愧,三番两次让二老担心,如今却连见一面都不成。
这是何其的不孝。
孟歌说:“这样啊,说起来我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们了,等明天杨叔叔给王爷诊治过后,你陪我回去一趟吧。”
小梦默默点头:“好。”
小梦陪着孟歌在床边守了一阵,转眼已是亥时一刻,屋外的雪依然没有消停,但是小梦的眼皮却开始打架了。
孟歌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背,正准备带着她回去休息,床上一直躺着不吭声的齐允突然有了动静。
齐允趴在床上,一双手紧紧的抓着传单,齿缝间咿咿呀呀呼唤着孟歌的名字。
“嗯……嗯……云若……”
听到他的声音孟歌心里欣喜,但是一声声痛苦嘤咛却像毒虫一般侵蚀着孟歌的大脑,侵蚀着她的心。
“齐子昱!你怎么了?”孟歌握着他冰凉的手,好怕他是哪里不舒服,好怕这是回光返照,“我在,我在这的。”
“云若……”许是感受到手心里的温热,齐允狰狞的表情渐渐放松,声音也稳定了许多。
小梦也算是看明白了,她家小姐在王爷苏醒之前都不可能休息,若是非要休息,恐怕只有与他同床共枕了。
苦笑着叹息道:“王爷他…小梦去给小姐拿毯子。”
小梦离开屋内再次独剩下她们二人,以前孟歌还挺喜欢这种与之独处的环境,可是现实这个环境却让她感到彷徨,感到无助。
可能是齐允体内的毒素不大稳定,这一夜他的眉头一直都没有舒缓,一直紧巴巴的皱在一起,仍由孟歌如何安慰都没法奈何。
三更半夜十分,孟歌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一个头一啄一啄的像小鸡啄米一般,以至于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一个白衣男子身披狐裘轻手轻脚的来到孟歌身后,将掉落在地上的毯子捡起,重新搭在她的身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呼唤道:“云若。”
孟歌被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抬手便向后一拳打去,直到被那人挟持住才半梦半醒的识别了眼前的人。
她眯着眼凑近,迷迷糊糊叫道:“哥?!你怎么来了?”低头看着孟晟衣角沾染的雪渍,孟歌的轻笑:“翻墙进来的?”
被发现是翻墙进来的,孟晟有些尴尬,急放开她的手,掩嘴轻咳一声,“来看看老朋友而已,怎么进来的你就别问了。”
孟歌其实并不惊讶孟晟是如何进来的,让她惊讶的是孟晟为什么来?
而且自打她重生以来,齐允和孟晟也就匆匆见过几次,而且每次都是一副不待见对方,或是拿对方当空气模样。
实在是看不住两人有什么交际…
因为见着亲人才舒展开的眉头再一次紧皱,孟歌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和他是朋友?你不是挺不待见他的嘛?”
“不待见就不能是朋友了吗?”孟晟并不打算在此事上多做解释,旋即看着齐允问道:“子昱现在怎么样,杨叔叔那里有办法了吗?”
问起齐允,孟歌也不再想其他的事情了,唉声叹气拉垮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但是想起早些时候杨伯宇说的那些话,她也是心慌得很,眼底不经意间露出一抹怯色,说:
“有倒是有,只是好像很冒险。”
孟晟感觉到了她的彷徨,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杨叔叔的办法什么时候不冒险?他老人家越是说冒险,说明成功率越高,大不了就是有点后遗症。”
“杨叔叔的方法确实向来如此,”孟歌努力的自我安慰着,但是提到后遗症那又是另一种悲伤了,“只是不知道这后遗症是什么,万一和我一样,他不就…”
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孟晟也有些慌了,急忙揉了揉她的脸,“好了,别担心,子昱没你想的那么脆弱,那怕以后真的不能习武,对他来说反倒是好事。”
孟歌诧异,“好事?”
孟晟想起齐允多年前的故事,忍俊不禁笑了一声,歪头看着他调侃道:“他成了废人,不就有借口赖上你了吗?”
想起齐允的种种骚操作,孟歌哑然失笑,“这…好像真的是他会干的事情。”
但凡她笑了,那就好比是大雪初晴;但凡她笑了,那就好比是寒冰烈狱里的一捧篝火;但凡她笑了,就像是汪洋大海里惊现一块儿浮木。
只要有她心存希望,没什么事是她熬不过去的。
孟晟起身,半弯着腰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说:“那是,你也不想想他齐子昱是什么人,那张脸可比城墙都厚。”
孟歌抱着温暖的孟晟,悲伤的泪水已经添了蜂蜜,心情稍微好了,思绪就有回到正轨了。
她窝在孟晟的怀里追问道:“不过,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
孟晟没想到把她安慰好了居然又折回来询问这事,苦笑着敷衍道:“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提也罢。”
“为什么我感觉其中有猫腻呢?”孟歌仰头看他。
继续敷衍,“是你想的太多了。”
“也许吧。”无奈叹气默认。
其实孟晟一直有一个疑问,到底是多厉害的刺客居然能让他受伤,怎么想都不现实啊!
“那群刺客想必都被莲给杀了吧,你怎么就不让他不留下一两个活口?能重伤齐允的刺客必然不简单。”
这会换孟歌尴尬了,就是一般的刺客而已,能重伤他还不是因为…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就惭愧…
孟歌将脸埋在孟晟怀里,故作冷静道:“他们都是死侍,留下来也没什用?何况幕后黑手还需要调查嘛?我们欠缺的只是证据而已,不是吗?”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纵横江湖数载,算是吃苦头了。
孟晟不停轻抚着她的后背,嬉笑道:“他今天算是栽跟头了,等他醒来估摸着要郁闷好一阵子了。”
当真是说什么都能引发她的悲伤情绪,受伤,风险,什么时候苏醒…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虽然杨叔叔已经封住了他的静脉,防止毒素扩散,但是毕竟耽搁的太久了。”
她的声音越发的低沉,甚至略带些哭腔,着实把孟晟弄得手足无措了,这才刚哄好…
“云若你放心,子昱从小就尝遍百毒,这点毒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顶多让他睡一觉而已。”
孟歌盯着兔子眼睛抬头,“哥哥,你对他的事情好像真的很了解,可是我也没有听人说你们打小就认识啊?”
啥事都能回到这啊,都快觉得你是故意得了。
孟晟无奈的笑了,“了解不一定非要从小开始,只能说我和齐子昱比较有缘分。”
肉眼可见的秘密,藏着掖着真让人在意。
“哥哥,你真的不打算对云若说吗?你越是隐瞒我越是好奇呢。”
“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思来想去,我和子昱认识这么多年,说的最多的也就是关于你的事情。”孟晟解释道。
“我?!”
无数黑人问号。
回想起齐允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孟歌兄长之时的表情,孟晟越发觉得很是神奇,缘分不先牵他们这对金童玉女,倒是先把他这个舅子给牵上了。
“子昱这厮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从他第一次知道我是你孟歌的哥哥开始,他就不停在我耳边嚷嚷着要娶云若为妻,就好像是他前世没娶成,这一次非要死皮赖脸的上。”